严煊的祖父曾是一位文人学士,家里住的是遗留下来的一处老式的宅子,有几处良田和果园,虽然不比严熠家里阔气,也是富足的。
严煊带着宋泠月一路到了正厅,严母正在家里念经打坐,听到有客人来,带着容妈迎了出来。
容妈一看到宋泠月,比严煊还要激动,上前拉住她的手,眼泪婆娑的道:“小姐,您怎么来了?真是没想到,还能再见到您。”
宋泠月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有话待会儿再说,走过去跟严母问好,“伯母好,很久没有见您了,您身体还好吗?”
严母穿着旧式的袄裙,梳着整齐的发髻,慈眉善目,她是认识宋泠月的,熟络的上去牵住她的手,引着她到身边坐下,亲切的说道:“我很好,小月是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看你和容妈很熟的样子,是认识吗?”
严煊当初把容妈带到家里来,没有跟母亲说明她的情况,见她此时问起,就说道:“容妈以前在泠月家里帮工,所以是认识的。”身后的容妈跟着点点头。
严母笑了笑,嗔道:“你这个孩子,也不提前告诉我,还站着干什么,快去给小月沏茶。”严煊这才反应过来,应了一声,赶紧下去了。
宋泠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伯母,真是不好意思,我没有提前知会一声,来的太突然了。”
严母拍了拍她的手,“没有的事儿,严煊的学生里,你是我最喜欢的一个,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又看容妈望着宋泠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笑笑问道:“你这次来,是因为容妈?”
宋泠月脸上红了红,还是点了点头,“是,之前家里出了点儿事情,不得已,只好让容妈重新找工作,现在……”后头的话,不好意思说出来。
严母是很通情达理的,猜到了她的来意,自然不会跟她计较这个,说道:“没关系,我之前听容妈说过,她在上一家待了十几年,没想到是你的家里,十几年的感情,自然是别人比不了的,我都了解。”
严煊正端着茶进来,接话道:“母亲说的对,我是偶然遇到容妈,知道了你家里的难处,想着她找下一家未必容易,就把她带到了家里,如果你想带她走,随时都可以。”
他这么一说,宋泠月更不好意思了,严母是很慈祥的人,方才见容妈和她一起从后头出来,显然是很器重容妈,让她贴身照顾的,现在她说带走就带走,有些说不过去。
严母见她不说话了,主动说道:“我这里本来也是不缺人的,容妈初来,做事也利索,所以我才让她在身边跟着,你既然来了,就带她走吧!别有顾虑。”
“这、伯母,真的不好意思,要不然,等您找到新人替换下容妈,我再带她走吧!我这里也不急的。”宋泠月说道。
严母笑着摇了摇头,“真的不用,我身边原来就有一个的,这几天她回了一趟老家,很快就回来,不需要找人。”
宋泠月有些不安,“那这样吧!等您身边的人回来,我再带容妈走。”
严母看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客气,只好妥协,“好吧!那我就再占用容妈几天,过几天你再来接她。”
宋泠月甜笑着点了点头,“谢谢伯母!”
容妈也长舒了一口气,虽然严家待她也不错,但从私心里,她还是想回到宋泠月身边,哪怕工钱低,甚至没有,她都愿意跟着她。
时间已近中午,严母有心留宋泠月吃饭,就说道:“小月,你难得来一次,今天可不许走了,我和容妈去准备你爱吃的菜,你和严煊先去院子里转一转,看一看我种的金桂,今年可是第一次开花,很好看。”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起身带着容妈去了厨房。
司机第一个不乐意了,起身就要拒绝,宋泠月瞪了他一眼,他只好把话咽回去,闷闷不乐的坐回了椅子上,回去肯定要挨训的。
“你在这里等着我,吃完饭我们再回去。”
司机只好应了一声,“好吧!那你别走远!”
“知道了!”
严家的院子很大,房前栽种着玫瑰花丛,大部分花已经凋谢了,只有零星开败的几朵还挂在枝头。
宋泠月不知道跟严煊说什么,指了指花丛,笑着道:“老师怎么也种起玫瑰花了?我记得从前这里是种着兰花的。”
严煊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现在改了性子,突然喜欢起红颜似火的玫瑰了,大约玫瑰的热情,能燃起我这沉闷的性格吧!”
宋泠月一愣,随即意识到什么,淡淡说了一句,“花开荼蘼,热情似火已经不适合这个季节了,我们还是去赏金桂吧!”
两人慢悠悠的往房后走,其实谁也没心思赏花,严煊时不时的拿眼睛看宋泠月,宋泠月装作看不到,快走了几步,站在桂花树下,装作赏花。
“泠月,我听严熠说,你想找工作?”严煊不想冷场,只好问起这个。
宋泠月仰着头应了一声,“是,他给我介绍了一个学校的工作,我还没有去。”
严煊和她并肩站在树下,低着头打量她,声音越发温和起来,“其实,那个学校我是知道的,校长是我曾经的老师,你如果想去,我今天就可以带你去看看。”
宋泠月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今天怕不行了,我还要赶回去的。”
严煊不死心,“那改天也可以,最多后天,家里的果园就完工了,我还要去叔父那里,我可以带你一起去。”
宋泠月不好直接说出不想跟他去,抿了抿嘴,说道:“我还没有想好去不去,要不,过几天再说吧!”
“那好吧!过几天我去了再找你。”
宋江月身体不舒服,下午跟洋行请了假,想回去休息,走到家门口,发现大门是开着的,她以为是严熠来了,心里一喜,雀跃着跑了进去。
“严熠,是你来了吗?你怎么……”话还没说完,人就愣住了。
几个彪形大汉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宋江月,皱了皱眉,粗着嗓子说道:“怎么是个小娘们儿?老四不是住在这里吗?”
旁边一个人跟着搭腔,“可不是,老四说的是这里啊!”
宋江月提着手袋护在胸前,壮着胆子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闯到我家里?现在可是白天,你们如果乱来,我立即报到警察厅。”
一个大汉向前走了几步,龇了龇牙,扭头吐了一口口水,骂骂咧咧的道:“小娘皮,吓唬谁呢?有本事现在去,老子不过是走错了门,叫唤什么?”
宋江月吓得退到了院门口,紧张的说话都不利索起来,“你们,你们擅闯民宅,快给我出去。”
大汉抬脚踢翻了院子里的一盆花,哼了一声,“我说不走了吗?再叫唤打死你。”带上几个人,风风火火去了旁边的院子里,惹的一阵鸡飞狗跳。
宋江月独自一人,又惊又惧,家也不敢回,锁了院门,逃也似的离开了巷子。
一口气返回到洋行,宋江月跟经理说了一声,借洋行的电话打给了严熠。
严公馆的听差接了电话,说严熠并不在家里,去了银行,宋江月不知道严氏银行的电话,只好挂了电话。
家不敢回,严熠又找不到,宋江月沿着中央大街漫无目的的走,人多的地方,多少有点安全感。
心里想着事情,路也走偏了,险些和一辆人力车撞上,拉车的人满肚子火气,没好气的骂了一句,“不会看路吗?”
宋江月下意识的躲了一下,又险些撞到路人,幸好没有挨骂,只被人瞪了一眼,她心里一委屈,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走到一家店的拐角,倚着墙哭了出来。
心想着,如果是宋泠月遇到这种状况,一定不会这么凄惨,她一定会想办法扭转这种局面,或者,直接跟那帮土匪对抗。
又转念一想,宋泠月怎么可能会遇到这种情况,前头有严熠鞍前马后的照顾,现在有位高权重的海关总长撑腰,还有一位当厅长的舅舅,谁敢欺负她?谁都不敢。
想到警察厅长,宋江月又来了精神,实在不行,她可以去警察厅求救,白厅长知道她是宋泠月的舅舅,应该不会坐视不理。
抹了抹眼泪,想叫一辆人力车带她去白府,才走了几步,又后悔了,她上次泼了宋泠月一脸咖啡,那位白厅长表面没有生气,私心里一定是介意的,她怎么好意思腆着脸去呢!还是算了。
打开手袋看了看里头的钱,还有两张十块的票子,开一间宾馆住几天还是没问题的,身体实在是难受,今晚先安顿下来,等明天好一些再做打算吧!
天擦黑,宋泠月才离开严府,严煊和严母一直送到果园外头,还给她车上放了两篮子苹果,说是新摘的最好吃,一定要她带走,她拒绝不了,只好道谢收下。
回公馆的路上,司机车子开的飞快,宋泠月被晃的头晕脑胀,让他开慢一点,司机却愣愣的说,“你信不信,咱们回去,总长指不定把屋顶都吵翻了,我恨不得把车子开飞,慢下来,不可能的。”
宋泠月瘪了瘪嘴,都忘了那个凶巴巴的家伙,看来回去肯定要挨收拾。
车子才进城边,迎面就遇到一辆车队浩浩荡荡的开过来,车灯一晃,直接把他们的车子逼停到路边,车上下来一个人,凶神恶煞的走过来,一把扯开了宋泠月的车门。
霸道强硬的命令语气,“小东西,给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