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清接起宋泠月打来的电话,听到第一句,心就沉到了底。
“夏夜清,我已经查到货船翻船背后的黑手了,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宋泠月电话里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还有些失落。
夏夜清握着话筒的手攥紧了,犹豫再三,只好问了一句,“你是怎么知道的?不妨说来听听。”
“既然你想听,那我就照实说。”宋泠月一五一十的说道:“昨天我本来和严熠去发公告报纸,没想到报纸没发完,就接到船主的通知,有人去领那笔抚恤金,我们就顺藤摸瓜,找到了背后的主使。”
宋泠月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有意想让夏夜清接话,后者却并未言语,只隔着话筒听到他沉稳的呼吸声,宋泠月只好接着道:“这个背后的主使,已经不是第一次跟我打交道了,只是这一次,他得罪的不只是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过这个后果。”
“那你想怎么样?”夏夜清沉默许久,终于说了一句。
宋泠月垂着的一只手下意识的抠住了电话房的小柜子,夏夜清这句话,彻底证实了她的判断,夏夜清已经知道背后的黑手就是夏夜槿,可是她还没想好,面临这种情况要怎么跟他说出那句话。
夏夜清却抢在她说话之前开了口,“小月,你打电话给我,不是想让我帮你解决问题,你是想要跟我划清界限,对吗?”
宋泠月没有接话,电话那边的夏夜清却有些慌了,“小月,你不能这样对我,这件事跟我没有直接关系,我知道他不是个东西,你想要我帮你讨回公道,让他赔偿,打他,甚至杀了他都可以,可是你不能惩罚我,我……”
“别说了”宋泠月直接打断了他,声音听不出息怒,只透着深深的无力感,“一直以来怕是我都错了,你们这样的人家,不是我能招惹的起的,你们随便动动手指,都能让我们脱一层皮,钱财事小,可那是几条人命啊!”
“我实在是怕了,我对付不了,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和钱财,陪你们玩这种有钱有势的人的报复游戏,我退出,请你转告你那个弟弟,这件事我不追究,钱财也会我来出,就当我报答你当初对我的帮助,但从今以后,不要再来招惹我,算我求你了,夏总长。”
这声夏总长,生生拉开了宋泠月和夏夜清之间好不容易才拉近的距离,宋泠月的电话挂掉半天,夏夜清还在听着话筒里的“嘟嘟”声发呆,心里五味陈杂,却找不出任何词语能表达这种情绪。
事到如今,他甚至不知道该去怪谁,怪夏夜槿胡作非为,还是怪他的家人有意刁难,或者说,怪他自己没有把感情梳理清楚,所以才让宋泠月一而再再而三的望而却步。
张副官走过来,看他一直握着话筒却不说话,便凑过去听了一下,发现话筒里已经没了声音,顿时察觉出状况不对了,撂下话筒,晃了晃夏夜清。
“总长,您没事儿吧?宋小姐怎么说的?她已经知道是夜槿做的手脚了吗?”
夏夜清木然的坐回到沙发上,点了点头,“知道了,她说,让我放过她。”
“啊!”张副官有些吃惊,“宋小姐真的这么绝情?”
“她不是绝情,她只是怕了,换做我也未必比她更理智,有这样的家人,报复不计代价,换做谁都会怕。”夏夜清无奈道:“这一次,怕是没有以后了。”
张副官颇有些为他们惋惜,“总长,不再做些什么挽回她吗?好不容易才……”
夏夜清摆了摆手,又抹了一把脸,好像想开了一样,又恢复了一贯漫不经心的语调,“这样也好,她走她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也很久没有过自己随心所欲的生活了,今天晚上,索性让我开心一下。”
张副官意识到什么,夏夜清从前荒唐的生活好容易收敛起来,这下怕是又要回来了,有心再劝解几句,却发现夏夜清已经在整理衣服准备出门了,显然今夜他非发泄一下不可,拦是拦不住,只好应了一声,自发去启动车子。
宋泠月回到房间,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她的心情并不比夏夜清好受,但她必须这么做,否则下一步就没办法进行,虽然这样耍手段让她无比煎熬,可是关系她父亲的死,她也顾不得这许多了,有些事情上,她必须做出选择。
“小月,你在屋子里吗?”外头清宁敲响房门,隔着门问了一句。
宋泠月从被子里探出头,应了一声,“清宁姐姐,我在,你进来吧!”
清宁推门进了屋子,手里还端着一碗粥,看到宋泠月在床上,径自走过去,把粥碗放在床头柜上,顺势坐在了床边。
“小月,你不舒服吗?是不是今天跑累了?”
宋泠月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闷闷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清宁听出她的情绪不对,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试着问道:“是不是跟夏总长闹别扭了?”
宋泠月没想到她一下子就问到了正题,这事情以后也瞒不住她,就点了点头,“嗯,我们已经划清界限了,从今以后他是他我是我,再也没有瓜葛了。”
清宁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只说道:“你这么做肯定有你的理由,不过话说回来,他们这样的世家大族,多少有些规矩,你我这样的,怕未必适应的了。”
宋泠月“嗯”了一声,磨蹭着挪到清宁身边,头枕在她腿上,懒懒的躺了个舒服的姿势,才又说道:“我也这么想的,划清界限也好,省的以后麻烦了。”
她倒不是故意隐瞒清宁,只不过是不想多一个人担心,有些事情知道的人多了,未必是好事,何况清宁好容易才过上安稳的生活,又何必让她牵扯进来。
清宁也不是追根究底的性子,这些年的经历,已经让她学会了察言观色,宋泠月又对她恩重如山,她自然不会给她增添烦恼。
“小月,其实在我看来,严熠就很不错,温文尔雅,又是个成功人士,虽然家里没落了,但是出身摆在那里,错不了,你不如考虑一下他。”清宁抚摸着宋泠月柔软的长发,温柔的说道。
“严熠?”宋泠月笑了笑,“我没有考虑过他,不瞒你说,他曾经是我的男朋友,那时候我家里还没有败落,我们感情也很好,如你所说,他的确是个温和的好男人,可如今,他已经不适合我,因为我早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了。”
清宁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即也笑道:“看来唐风说的没错,如今你的心境不一样了,看人的目光也不一样了。”
宋泠月没有再言语,她此刻很享受当下的宁静时刻,有清宁的陪伴,她觉得心里好受了很多,她希望这时刻可以再久一点,就换了姿势,让清宁也脱了鞋子上床和她一起躺着,姐妹两人相互拥在一起,说起了女人间的悄悄话。
第一次货物越洋损失惨重,宋泠月着实心痛了好几天,但是在唐风和严熠的鼓励下,宋泠月还是重拾了信心,加上唐风外国好友帮忙说和,对方货主没有苛责,宋泠月赔偿了损失后,第二批货物很快如期出了货,再次踏上了越洋之路。
大约是宋泠月心有余悸,生怕再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这一次她没有去送行,只是在货船航行前,再三确认了船员名单,又让唐风亲自确认了货船的适航性,确保万无一失,才放下心来,将货物叫了出去。
转眼两个多月过去,货船顺利返航,不但如期交了货物,还带回了宋泠月需要的舶来品,两项加起来,足够弥补上次的损失,可谓是大获成功,这给了宋泠月足够的信心,给工厂加大了订单量,准备年后开春再发一次货。
“小月,这是丝绸的利润表,你看一眼,果然在西方,丝绸面料最后欢迎。”严熠把一张表递给宋泠月,笑吟吟的说道。
宋泠月接过来看了一眼,的确如他所说,这次运到西方的纺织品,丝绸价格最高,出货也最快,对方销售速度也快,现在已经开始预订下一批了。
“嗯,我这次让工厂增加了丝绸量,多设计了几个花样,商会另一个老板还说也想搭载货船,运瓷器过去,这两样都是受欢迎的。”
严熠点了点头,“你说的是,看来你这个商会挂名的会长也不是白当的,有好大家分,像个会长的样子。”
宋泠月嗔了他一眼,“就你会打趣我,你哪里知道我的辛苦,我本来想此去这个职位,可是唐风说还有用地,虽然是挂名,辛苦却一点儿也不少,这不,下午还有个会,不去都不行。”
严熠看她疲惫的样子,放下手里的东西,献殷勤似的走到她身后,作势给她捶肩膀,没捶几下,一只手却偷偷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到了宋泠月眼前。
“小月,这是我这次让货船一并稍回来的,你看看喜欢吗?”
宋泠月一脸疑惑的接过来,顺手打开了盒子,一枚镶钻石的戒指,静静的躺在盒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