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风这番护短的话一出,众人无不惊讶,不约而同把视线转向宋泠月,能让唐少东家这般守护,看来这位京都第一名媛来头不小,此时再看她的目光,便不同以往,女人羡慕,男人敬畏。
唐风说罢,牵着宋泠月的手,信步进了大厅,丁会长说着和缓的话,紧跟了进去。
钟部长在后头,看着唐风高昂的身影,暗暗点头,这个年轻人,果然出色!其他看热闹的人说笑几声,也进了大厅,只剩下范成华和他的朋友被晾在外头,一个个鼻青脸肿,狼狈不堪,再没待下去的心情,灰溜溜的离开了。
这出小小插曲看似被平息,实则在所有人心里都加重了印象,人人心里都有了自己的小九九,看来京都的商界要有变动,这位唐少东家,短短半日,便能跟工商的部长称兄道弟,此人不可小觑,以后该笼络谁,该疏远谁,是该掂量掂量。
宋泠月紧跟在唐风身侧,凝望着他的侧脸,心中五味陈杂,不记得有多久,没有人说过这样守护她的话,她学会了小心翼翼的防备,和八面玲珑的维护,但此时此刻,她终于可以卸下盔甲,有人守护的感觉,真好!
“看什么?是不是我在你心里的形象又高大了几分?”唐风察觉她的目光,唇角弯了弯,浅笑问道。
宋泠月眼中弥漫出一层水雾,郑重的点了点头,“是的,此时此刻,你在我心里是一个英雄。”
被她这样夸赞,唐风还有些不习惯,轻咳一声,掩饰着自己的不自在,指了指大厅后头休息室,说道:“去找佣人换一件衣服,再收拾一下,身上这件衣服就不要再穿了。”
宋泠月扭着头看了一眼,肩头的血点子清晰可见,的确有些恶心,应了一声,跟着大厅的女佣人去了休息室。
换好衣服出来,宋泠月是再也不敢离开大厅了,唐风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办,男人谈事情,她在,多少不方便,安排她去戏台子跟前看戏,还特意让商会的听差守在她身边,这才跟着钟部长重又回了房间。
房间里的麻将桌已经撤掉,经过这一出,几人也都没了娱乐的心思,听差重新搬了大桌过来,奉上茶点,几个人边喝茶水边聊天。
扯了几句闲篇,唐风开始若有若无的把话题往正事上头转,说道:“丁会长,范成华今日带的人,似乎不是京都的商客,怕是外商吧?怎么也会来赴宴?”
丁会长跟唐风打了半天的牌下来,早就看出他不只是来娱乐的,心思深沉,喜怒不形于色,一场牌下来就笼络住了工商的部长,这样的手段,可不是一般人想得到的,此刻他随口一问,怕也是不简单。
抽了一口烟,吐出一个烟圈儿,透过缭绕的烟雾,丁会长笑着凝视唐风,故意说道:“怎么,唐老板莫非还是在怪罪我请了不该请的人?”
唐风斜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一只手肘搭在椅背上,怡然自得的样子,淡淡说道:“丁会长想多了,我这个人不爱记仇,不过是随口问问。”
他说的这样直接,倒显得丁会长小气,丁会长讪笑一声,坐直身说道:“这两个人的确不在邀请的名单之内,我也从来没接触过,面生的很。”
“哦!原来如此。”唐风抚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范成华这样维护他的朋友,看来关系非一般,京都的商人和路子,唐风已经摸的很清楚,范氏纸厂在纸行业中独大,但眼下洋纸盛行,也给范氏带来不小的打击,这个时候有外商客来访,还带到了商会,看来是寻求合作的。
如果是这样,那就有意思了!唐风又开始打起自己的算盘,宋泠月家的纸厂还空着,如果能利用起来,那再好不过,别人都停下的时候,他偏要另辟道路而行之,独占鳌头,才更有滋味。
宋泠月的身份又被他再次公开,如果纸厂能兴起,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落到她头上,再也不用背着容氏的名号,她就可以实现她父亲的夙愿,不必再抱有遗憾了。
心里这个念头一出来,唐风自己先吓了一跳,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宋泠月的事情如此上心了呢?还要帮她完成夙愿,真是可笑!
钟部长在对侧看着他,看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笑,一会儿又摇头,心中诧异,忍不住伸手在他跟前晃了晃,“唐老弟,你还好吗?”
唐风回过神来,瞧着几个人都在看他,顿时失笑,一脸歉意道:“对不住各位,想事情入神了,说到哪里了,我们继续!”
丁会长不想再继续之前的话题,起身提议道:“麻将牌不想打了,不如我们也去听听戏?妙音园的白牡丹也请了来,等一下她就该上场,她的戏可不容错过。”
钟部长对戏曲向来不感兴趣,干笑着摇了摇头,“丁会长自请便,我有些累了,还是坐在这里歇息一下的好。”说着话,端起茶杯装作喝茶,不再接话。
丁会长又把目光转向唐风,唐风心里暗笑,这丁会长向来是个精明的,没想到这会子倒是糊涂了,这个节骨眼儿,谁有心思去看一个女戏子唱的好不好,又转念一想,他该不是糊涂了,只怕他是看出了自己的心思,想支开他。
这样一想,有些疑惑的地方,倒是想通了,这个丁会长,特意请了工商的部长,还有税务新上任的司长,又把宴会办的这样隆重,怕是也有自己的小九九,眼下这部长被他笼络住,那位税务司长是两边都不靠,丁会长自然着急。
想了想,没必要这个时候给丁会长找不自在,又不能让钟部长不畅快,就道:“丁会长,依我看,听戏也没太大的趣味,我们去了,外头的小姐、太太也不自在,不如我们再摆上一桌,胡一个昏天黑地,酣畅淋漓,如何呀?”
这提议虽然不衬丁会长的意,却给了他一个台阶,又正合钟部长和薛司长的心意,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当即也不废话,招手让听差重新摆了两张桌子,依旧打麻将牌。
下午的宴会与往日参加的宴会几乎无异,不过是把戏换成了舞蹈,饭菜酒水更精致,气氛更轻松,众人吃吃喝喝,谈谈笑笑,期间宋泠月还大方的献了一支舞蹈,把宴会的气氛推向顶点。
白牡丹自少棠的事情后,跟宋泠月也熟络起来,戏散后专门留下陪了宋泠月半天。
宴会散了以后,宋泠月先吩咐车子把白牡丹送回妙音园,然后才调转了方向往家里赶,这一来一回,多绕了大半圈儿的路程。
宋泠月喝的有些多,醉意涌上来,头昏脑涨,靠在车窗上,借着缝隙里透进来的一丝凉风醒神,唐风酒量比她好的不是一星半点儿,虽然也有醉意,意识却是清醒的,看她小脸儿通红,十分难受的样子,伸手把她勾进了怀里。
“来,别靠在车窗上,会着凉的。”
宋泠月还真觉得有些冷,被他一拉扯,顺势窝进了他怀里,他身上的味道跟夏夜清不太一样,淡淡的红酒香和阳光的味道,很温暖,她贪婪的吸了吸鼻子。
“唐风,谢谢你,谢谢你维护我!”宋泠月闷闷的说了一句。
唐风手拍着她的后背,哄孩子一样哄着她,笑笑道:“不用谢我,我也有自己的私心,姓范的不会善罢甘休,我也不会。”
宋泠月没细想他话里的意思,只觉得钟部长在宴会上对他的态度出乎意料,就问道:“你跟钟部长是什么时候的交情,我竟不知道,你们都以兄弟相称了。”
唐风轻笑一声,解释道:“新来的交情,他这个人好赌,我就投其所好,先让他输,再让他赢,套个近乎,不过是几千块钱的功夫,加上我替你出头,他对我又多了一层好感,我都没想到,会有这样大的收获。”
宋泠月听他说的轻描淡写,心里却不信,她也不是没用过手段,若不是私下里费过一番心思,哪里能轻而易举就笼络来一位部长。
“你这么做,肯定是打好主意了,我可要提醒你,这位工商的部长虽然有个别小爱好,但他为人还算是公正的,你要是利用他公报私仇,那可就得罪了他。”
唐风一只手攥了拳头,在椅背上敲了敲,语气笃定的道:“你放心,我这么做,为的是荣兴商会会长的位置,其他的,我没兴趣!”
宋泠月听到这句话,酒意骤然醒了大半,从他怀里直起身,一脸讶然,目光直直的盯着他,“唐风,你到底要做什么?我怎么觉得你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你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唐风失笑,伸手摁了摁她的头顶,“你想什么呢!以为我会利用你吗?不会的,你说过,我是世上最好的哥哥,我不会害你的。”
宋泠月半信半疑,“真的吗?”这一刻,她感觉到了他的野心,总觉得他会离开一样,心里开始惴惴不安。
唐风眨了眨眼睛,笑的一脸神秘,“真的,你相信我,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在做什么。”
宋泠月白了他一眼,又一想,黑漆漆的他也看不见,重新趴在他肩头取暖,哼唧着道:“姑且信你!”
“这样最……”
“好”字还没说出口,“砰”的一声,车头猛地撞在前头停的另一辆车子上,惯性使得车子里的人不受控制,突然前倾,宋泠月还没来的及反应,就重重的撞在前椅上,鼻子里涌出一股热流,眼前一黑,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