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田王怎样处置黄岩,一直到天晚,田王也没有再提他的名字。
黄岩两次救我,于情于理,我都不能不闻不问,天黑以后,我去树下看他。
船坞里静静地停着三艘大船,由于船上装了黄金,三位将军在此加派了人手,黄岩就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绑着,旁边还蹲了几个人,他们都在遣回之列。
还未走近,只听得一人说,“黄岩,这次大家都看你的了,只要你能坚持,我们就和你站在一起,有道是,法不责众么。”
黄岩没有吱声。
“谁知道那个刘邦怎么处置我们,也不知道他的性情,哪有跟着田王好,我们从岛上出来,走过这么多地方,如今说让我们回去,就让我们回去,我想不通呢!”
黄岩没有吱声。
他们看到我,几个人站了起来,“田将军。你还记得我吗?那次,我挑了两陶罐的老鼠……”他忽然说不下去了,声音有些哽咽。
我何尝不记得,这些人从出海起,就紧紧地追随着田王,什么样的战斗都没有皱一下眉头,可是今天王的这个决定,说实话,我也十分的不解,不过又不好表达出来,没有一个合适的词语。
“你们想过没有,以前打仗的时候,我们几乎照顾不了自己的亲人,现在天下初定,他们终于可以过几天安生的日子了,可是他们,又要到哪里找他们的亲人呢?没准还以为,他们早就不在人世了呢。”
“可是,我们离不开田王,没有他的日子,我们怎么办?”黄岩说道。
“要把田王记在心里,没准那个刘邦还以为,我们早已经葬身大海了,你们回去,也正好让他们看看,我们的田王还好……回去以后,牢记王的教诲,善待亲人,正直走路,还有你,黄岩,我会始终记得你在黄岩岛上舍身救我的情意。”
“看来,王是铁了心不要我了。”黄岩说道,“我想好了,也只好最后听一次王的话了,”他忽然再度哽咽,“回去以后,我还回墨岛去!”
“为什么去那里?”
“我还能去哪里?”
天上又飘起了零星的碎雨,小莺莺不知道何时出在了我们的面前,也许她了很久我们的谈话。我看到了她,忽发奇想,我问黄岩:
“你认为,我这个小妹妹如何?”他听了一愣,不知道怎么回答,莺莺也是一怔。
“正好你不愿意回去,有心让你携得美人归,不知意下如何?也算我对你这个救命恩人的一点点意思。”
莺莺听明白了我的话,她脸上飞红,把头一低,黄岩小伙子,中等身材,五官周正,脸上棱角分明透着倔强,我想她是愿意。
“田将军,你还有几个妹妹,为么不给我们介绍一个?”情绪忽然活跃起来,大家淋着细雨,声音渐高。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田王,他走下船来,命人解开黄岩,仔细把他与莺莺打量一番,不住地点头,“嗯,田纵,你办了件好事!像莺莺这船国色天香的人物,也只有黄岩这样的小伙子才配得上!怎么样?同意的话你点个头,崔平那里由我去说!”
哪里还要等到去说,崔平已经在旁边了,他接话道,“那就烦劳王,你就给做个证婚人吧。”
“好啊!”田王的兴致高了起来,有人缠着说,“王,我们可亏了!”
“不亏,不亏,我料想,那个刘邦,能驾驭群雄,一统华夏,必有他过人之处,你们这次是替我田横给他去送钱的,他要再敢为难你们,他就不是刘邦。到时,每个人给你们讨个老婆,怎么会是难事!”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田王又有了鬼点子,他对崔平说,“另一个莺莺,索性我也给你打发了省心。”
崔平忙问。
田王道,“这些天,我一直在观察她,似乎与那个叫三狗的相处的很好,崔典属国之后,理应有个好归宿,别人么,都不大合适。”
把三狗和他娘叫过一问,几乎没有多想半秒,点头似鸡吃碎米,三狗娘说,“我这个儿子,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一个的平头百姓,做梦都想不到有这样的好事落到他头上,只要姑娘愿意,我愿意天天侍候她都行。”
田王笑笑说,“父母之对儿女,其心意莫不如此,有道是父母在,不远游,我倒越发觉得,我的决定没有错。”他望着黯淡漆漆的夜空,忽然吟诵出几句:
“冷雨洒夜山,将军未下鞍,铁马金戈后,神州花万千。昨日横眉目,今朝共朗天。待到中秋月,遥祝颂君安!”
良久,他对所有人说,“莽莽大洋,看似无边无际,只要你我诸君,常怀思念,共图良愿,我看这大洋,还放不够我田字的四个空格!从此年年中秋,月圆心意到,我必与诸君神交!”
第二天,天晴日朗,万事俱备,我们与田王一起,送他们登船。
田王站在高处,眼看着他们一个个走上大船,三十七人,每上去一个,三位将军便说出他们的名字:
黄岩,石龙,牛百岁,郑和,姬米,马长劳,刘贵,崔林生,武三月,鲁速,田半亩,梁多多,林家根,宋来,宁波,宋江,宋翔,张有余,张小小,徐虎,二牛,吴大,马越岭,郝年,肖向辉,石井华,鲁前,陈满,陈禄来,高山,孟常宁,孟家宝,刘良,郝壮,韩国贵,秦初七,廉根。
再加上三狗和他娘。共三十九人,加上崔平二十四人、女猿莺莺,共计六十四人,这个人数田王比较满意,还有白荆那边回来的三十人,分乘到三艘船上,他们站在船舷边,纷纷向岸上挥手。
临上船,田王叫姬将军给黄岩他们配齐了武器,刀枪、弓弩一应俱全,一路上的防卫之事都交黄岩负责。
田王和我们只是挥手,大家似乎有千言万语,都凝练在手势里,没有人哭,女猿莺莺也在三狗的陪伴下来到船甲板上,学着大家的样子向我们挥手。
我的五位老婆们也都参加了送行的仪式,她们穿出了自己最中意的衣服,不停地冲三艘船上的人们挥手。
他们解缆起锚,缓缓向深海中驶去,这群富得流油的人,这群有着无穷无尽的故事的人,这群经历了太多苦难的人,这群跨越了两个朝代的人,终于驶上了归途。
一群大雁腾空而起,绕岛盘旋了一阵,随着三艘船飞去。
直到看不到三艘船的影子,田王还站着没动,像一尊雕塑,我看到他眼中盈满了眼泪,可是始终没有掉下来。
“走!”他转身。
“干嘛去?”我们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