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下雪之日

余青拎着行李箱从公交车上下来的时候,才发现H市下雪了。

她明天要搭乘前往学校的车,今早跟父亲大吵了一架,她气不过,立刻就拖着已经收拾好的行李匆匆进城,没想到在过寒假时那么热的天气,今天竟然降温到下雪,真的是,不知道是老天爷用来烘托她跟她爸吵架的悲惨心情,还是为了对她的开学表示悲痛。

雪下得有点大了,她拖着巨重的箱子,身上带着的钱不多,她咬咬牙,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前往在某团购软件上订的宾馆。

她到了地,看到还要上几节台阶,宾馆老板在全神贯注地打着游戏,没理她,她瞟了一眼,才发现又是那款风靡于大街小巷的手游。她叹了口气,开口:“老板,订了个房间。”

房间在三楼,她又拎着大包和行李箱,气喘吁吁地上楼,一边鄙视现在的男老板连行李都无法送上楼,一边对楼道里赤膊的男子移开视线。

用房卡刷进房间,她摊倒在床上,真的一天到晚累死了。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盯着窗外的雪看,她常年在南方上大学,已经很久没看过这么大的雪了。

只是看着雪,就想起了他。

那时候他们还在上高中,她那时候还是被爸妈宠得有恃无恐的,做什么事都毛毛躁躁的,一会儿这,一会儿那,一会儿这个书丢了,一会儿摔了一跤,人比较随和,什么都不往心里去,他跟她是前后桌,天天拿着取笑她。

那时候他们俩有点暧昧,班上也有了几对情侣,有人调侃他们,她说瞪着眼睛说:“什么呀,这就是正常的男女关系,可不是什么你们想象的男女之情。”

谁都没法承认,谁都没法再进一步。

待到高二的时候,她忽然成绩下滑地厉害,任她怎么投入时间精力,都不见起色,她有点心慌,害怕就这样下去,自己可能无法考上一本。

她打电话向爸妈哭诉,爸妈说是因为她压力太大,联系了她的姨妈,让她去姨妈家住几天,不需要上学校的晚自习,可以写完作业散散心,休息休息再努力。

她先回宿舍拿了几件衣服,慢慢地随着人流走出校园。

姨妈家住得很远,她看着一路上的车流,摸摸地估计到姨妈家的时间和作业几时能写完。

到了姨妈家,姨妈和她姐很热情地欢迎了她,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让她久违地感到了家的温暖。

在客厅写完作业,洗完漱换上睡衣后,在沙发上睡下,她迷迷糊糊地计算,明天六点整就要起来。

结果还是睡过了头,她吃了几口面包,赶上了已经启动的公交。

下了车后,又走了好一段,才到了学校。

课间时,她趴在桌子上争分夺秒地写作业,他忽然捅了捅她。

“干嘛?”她有点不耐烦。

“我今天看到你了。”

“你一上学每天都能看见我,怎么了?”

“我今早在公交上看到你了,但你应该在我之后那一站下的,那一站离学校比较远。”

“你跟我坐一趟车吗?”她才发现他不是那路每天骑自行车、电动车来的那群人。

“今天放学时我们可以一起走。”

“好啊。”她看了他一眼,答应下了,她觉得这是进一步了解他的好机会,而她,总是迫不及待地找到了解他的机会。

待到了放学后,他先走出了教室,她磨蹭了一会儿,冲出教室,在离他几步的地方慢慢走着。

等到了车站,两个人才时不时地搭话。

不一会儿,车来了,她又习惯地找了个扶手站着,他有点想笑,在后座上招呼它,“这边有座。”

“谢谢。”她坐下后,觉得自己有点丢脸。

他捧着一本书,问道:“你看小说吗?”

“有的时候看。”

“改编成电视剧的吗?”

“可能吧,什么都有。”

他拿着一本书,向她展示了封面,对她说:“这本书你可能会喜欢。”

“我有时间会看的。”她觉得脸烫了起来。

往下的几天,早上有的时候在公交车上看见了他,就打一个招呼,下午放学的时候,两个人一起默契地走出校门,搭公交车回家。

有一天很冷,天空中下起了小雪,路上也堵车,到达姨妈住的那一站,已经很晚了,天完全暗下来了,路灯也都亮了起来,她看了一下表,比平常晚了半个小时。

她转过身,挥手跟车上的他道别。

他也挥了挥手。

她觉得一股电流从心底穿过,就这么微不足道的事,她就觉得她爱上他了。

她觉得在姨妈家休息得不错,还是回宿舍住了,节约了路上的通勤时间。

有一天她在洗衣服,宿舍里的舍友在谈论八卦,说起他来。“余青,你知道吗,你后桌跟他前女友复合了。”

她有点震惊,勉强笑道:“他可真敢,别让郭老师知道,得宰了他。”

“哈哈,不过他学习不错,女朋友又是外校的,老师应该管不着他。”

“班里那几对就够他操心了。”

宿舍一片笑声,她也附和着笑,但也不是真心。

之后,他们俩很少讲话。班主任又调了座位,力图扼杀班里剩余的人恋爱的可能性。连位置优势也不再有了。

但是,自从陷入这样的尴尬后,她的成绩有了起色。

也许,她就应该这样,铁石心肠。

高考时,她发挥失误,离家很远,去南方上了大学。

他却意外地考得不错,在本地上了一所很好的学校。

两个人就是在去学校办后续的手续时短暂地交流了志愿,终于失去了音讯。

其实如果要联系,倒是有很多方法,但是她一直过不了心中那道坎,觉得他对不起她,但她又忘不了他。

大学四年,她竟然没有恋爱,不是说没收到过表白,但是,那里离他太远了,她觉得自己的心似乎留在了T市,在那个冬日下雪的公交站沉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