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依旧浓重,星稀无月,墨夜深沉,灵源山庄仍然是那一个夜色中的可怖鬼魅,张牙舞爪等待它的下一位客人。也不知下一个将会是谁,踏入这无边黑夜,步入这恐邪山庄。
一盏红色灯笼闪烁于黑暗中,一男一女沉染其光芒中。
苏隐微微欠身道:“傅小姐,前方已为您备好了车,请随我来。”
傅怀音道:“我不想坐车,苏先生可否陪我走一程?”
苏隐沉默了片刻,并不问这一程要走多久,便柔柔地说了一声“好”,伸出手来,将手里的灯笼递给傅怀音。
傅怀音歪了一下脑袋,问:“你给我灯笼做什么?”
“你……”苏隐顿了一下,“你之前不是说,不喜欢别人为你提灯引路?我将灯笼给你较好。”
傅怀音笑道:“那是刚才。现在我想你为我提灯引路,可好?”
“……”苏隐默然不语,上前一步探出灯笼去,照亮前方一片路面。傅怀音笑笑,抬步跟了上去。
夜色能掩盖许多东西,亦能隐藏许多心思。
一男一女缓缓行于夜色中,一盏红灯闪闪烁烁地发亮,两串脚步声沉沉作响,几声铃音浅浅穿插。
傅怀音眸中目光偶有扫过地面上一双影子,便不由己地想起有一年上元佳节,昆城滇池旁灯会正热闹,街道两侧各式灯笼排开挂去,好不绚烂。
那时顾云深竟连夜从京城赶来见她,只不过因她前天在电话里与他说了句,“听说今年滇池的上元节灯会比往年更热闹些,只是不能与你一道去看看,怪可惜的”。他风尘仆仆而来,举着一个还未作画题诗的灯笼与她说,“思来想去,想不出该在灯笼上画些什么写些什么,只能想到你,就来了”。
那天人潮漫漫,他亦步亦趋跟在她身边,仿佛要贴在她身上了。她无奈叹了口气问:“顾云深,你总贴着我做什么?走不丢的。你这么跟着,怪热的。”
顾云深仿佛有些委屈:“可人这样多,我不跟紧一些,等会我走丢了,你找不到我哭鼻子怎么办?”
傅怀音:“……”
傅怀音想,他总是这样聒噪,总是这样来几句没头没脑的“点睛之句”。可别人眼中的顾云深明明不是这般的。
家中长辈总是与她说,顾家的二公子内敛寡言,性子沉静得很,叫她不要欺负人家。傅怀音可太了解顾云深的本质了,他哪里寡言,哪里沉静了?只要两人外出,顾云深便总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地说些话,天南地北衣食住行他都说,有一次为了询问她喜欢吃怎样的包子,可以从种麦子讲到麦子成熟再讲到磨面、醒面、擀皮、和馅……
傅怀音性子向来沉稳内秀,觉得他太吵了,吵得她耳朵疼。那时她哪里知道,生人勿近熟人亦勿近的顾云深,对人一向淡漠疏离,唯独面对喜欢的人时,仿佛要将这辈子想说的话都说了。
她偏偏就是他喜欢的那个人,是他此一生唯一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