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遍地走,单等有福人。”
天只是蒙蒙亮,北津市郊区的一处农家四合院里,就有人似乎带着绝望情绪的高声咋呼这么一句。
沈榆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吓得一脑门的冷汗。等她听清那破锣嗓子,她才不停拍着胸口让自己顺过那口气。
那个五十多岁全身上下都充满着神经质的老男人,打沈榆懂事起,就记得他只会说那一句话。
“妈!怎么又让黎叔这么早跑出来了。”沈榆趴在床上双手拍着床,跟游泳似的扑腾着双腿,对卧室外面喊着,好不容易放假回来,连睡个懒觉都不成,要说沈榆不恼那真是骗人的。这要是在以前还行,她都习惯了,每天黎叔都跟打鸣儿的公鸡似的,到点儿就在那儿吵吵,她们家连买闹钟的钱都省了。
但是自从上大学以后,她好久都没回家住了,真不习惯了。
这黎叔是沈榆的爷爷收养的孩子,在沈榆的记忆里,黎叔几乎就是个神经病的代名词,以至于上学那会儿,她跟人吵架的时候,都是直接骂人家跟她黎叔一个德行,当时被她骂得人都不知道她那话什么意思,还为被她形容成她叔叔一辈儿的,沾沾自喜呢。
不过据坊间儿说黎叔年轻的时候也曾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而他那句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也是有些来历的!
于是黎叔离开了地质队,拉起一票人不停地在地图上所记录的位置上挖掘,这些人整整干了两年之久,除了地面上一个深达百余米被水灌满了一半的深坑之外,只有一块巨大的石头,那传说中的金矿始终杳无音讯。两年之后黎叔花光了自己的积蓄,准备毕矿,于是工人将那块巨大的白色石头推进深坑,就在那块石头滚落的时候,石头上的表层脱落竟然是金灿灿的一块巨大的狗头金。他们当时一个个瞠目结舌,呆若木鸡,当那狗头金落入水中后,一群人疯了一样的钻进水中,却再也摸不到那块狗头金的下落了。
从那之后,黎叔就被刺激的傻了,总是不停的说“黄金遍地走,单等有福人!”,偶尔还会嚷嚷着什么金矿、什么地图的。
坊间是这样传说的,但是当沈榆向她的父母求证时,沈爸爸总是黑着脸走开,沈妈妈则会不耐烦的说,“别听那些人瞎说,那些人就是笑话傻子玩呢。”
后来沈榆也就不信了。这街坊们爱瞎编故事,她又不是第一次见识了,打她记事起就没少听街坊们说她是爸妈抱养来的孩子。
“来啦,来啦……”沈妈妈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小跑着进屋,喊着沈榆的小名儿,让她再睡会儿。说她这就将黎叔关起来去。
被惊了觉了,沈榆哪儿还睡得下去?打着哈欠,沈榆一掀被子下了床,对沈妈妈说:“算了,我不睡了,去看看黎叔去,我也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了。”
沈妈妈见沈榆不睡了,心疼闺女好不容易回来,也没睡上个好觉,于是就说:“黎叔这辈子又不会离开咱家,什么时候看他都在那里,宝贝闺女快睡会儿吧,整天在外面拼命工作,你瞧你黑眼圈都出来了。”
沈榆一听妈妈说她有黑眼圈了,赶紧拿过镜子来照照,女孩子哪有不爱美的。看看自己大大的熊猫眼,她立即说:“妈,咱家有黄瓜吗?赶紧给我切两片,我赶紧敷上。”
沈妈妈笑着说,“有,有!咱自己家种的小黄瓜,可水灵着呢!我马上去摘。”她刚转身,沈榆的手机铃声就响了,她也就下意识的放慢脚步,就怕闺女的单位又要闺女回去工作,她还说闺女炖锅大骨汤,好好补补身子,大早晨的就让沈爸爸出去买肉了。
结果还真被沈妈妈猜中了,听着沈榆那边有些不可思议的说:“总编,主编不是放我假了吗?三天假期,假期第一天这才刚开始呢?我不回去……”
沈妈妈听到沈榆这么说,脸上又有了笑容,走到院子里摘黄瓜去了。
但是沈妈妈刚摘了一根黄瓜,沈榆就急匆匆地从房子里跑出来,对着她喊了一嗓子,“妈,报社有急事,我要走了。”
“闺女,闺女……”沈妈妈拿着黄瓜从家里追出来,只能望着沈榆远去的背影,用袖口抹抹眼角溅出的泪。
而沈榆心里这会儿也不是滋味着呢,她说好要好好陪陪父母的,现在又食言了。可是她也没办法,这次是报社的总编亲自请她回去。
她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只是觉得奇怪,她们报社的第一大美女名记季若蓝,竟然也有采访不了的人?
自从她分配到那家新闻报社当了记者,她才知道记者这行水也深着呢!昨天她好不容易蹲到一个大新闻,照片拍下来,拿到主编办公室,主编就立即给她放大假了,说是心疼她一年无休,那么累的工作让别人去做吧。
明知道主编偏心,拿到她抓到的料,送给报社别的记者去出名,沈榆也不在意。
吃亏是福,这是妈妈对她经常说的,沈榆一直都记得。
于是她对主编说,她一年到头的整天在外面跑,难得有机会回家看看父母,说完她还笑着给主编鞠了个躬,然后唱着小调就从办公室跑出来了。
以至于那主编瞪着眼睛望着她的背影,还以为她给气的傻了呢!
这会儿沈榆刚跑到村口,一辆黑色奔驰就迎面开过来,遇到沈榆就“嘎”的一声停下来。车窗打开,露出驾驶座上秃顶中年男人带着些谄媚笑容的脸,沈榆下巴差点掉下来,竟然是喜欢打压她的主编亲自来接她了。
沈榆真有点晕了,没想到她被当大牌一样的供起来了,她从未见过主编在她面前如此卑微过。上了车,她可没有那种突然得势的倨傲感,而是困惑不已。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竟然点名只接受她的采访?逼的总编纡尊降贵请她出马,主编低头哈腰的亲自接她?
等到沈榆在主编的陪同下,进了市军区招待所,先瞧一眼那招待所大院子里停满的那些军车,甬道边站岗的那些持枪士兵,沈榆的腿就有些哆嗦,她就一个没上过大台面的小记者,真没见过这阵势!
到了招待所大厅门口,就有两个军人对着沈榆刷刷的行礼,并将主编直接拦下,他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
另有一个英姿飒爽的年轻男军官过来迎接沈榆,说首长在楼上已经等她很久了。
沈榆心里大叫了一声,不带这样吓人的吧,有部队的首长等她?她是不是幻听了?为了表示自己还是清醒的,没做梦,沈榆掐掐自己的脸蛋,然后“哎哟”一声痛叫出声,那个年轻军官不知道她怎么了,回头问了她一句。
沈榆慌忙摇晃脑袋说没事,小声嘟囔着说:“不是做梦啊!”
那个年轻军官耳尖的听到沈榆的这句话,转头对着沈榆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沈榆愣了一下,然后微微脸红的在心里想着,这个军官长得还挺好看的呢。
望着沈榆笑着说道:“这就是那个姑娘?快去吧,首长在里面等着她呢!”
沈榆瞪大眼睛,差点就傻了,在等着她?天啊,那究竟是多大的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