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中,人群熙熙攘攘,他们正在朝着王族城堡的方向移动。倒塌的部分已经被清理过了,而原本的城堡也暂时封上了顶,后续会继续修建。
今天是一个比较特殊的日子,王子卢卡在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将会继承王位,成为新任的国王,阿菲拉亚十一世。
这原本应该是普天同庆的一天,可谁都清楚,推动这件事情的源头是什么。城堡正下方的广场上,人们抬头仰望着墙壁上悬挂着的画像,上面映画着的老人,正是已经战死的老国王。
悠扬的风笛声,向着四周蔓延,传入所有人的耳中。他们回忆着都市曾经的样子,并为那些死去的人们默哀。因为卢卡本人的意愿,典礼仪式并不需要多么隆重,他仅仅是走了一个过场。
看见昔日的好友,现如今已经头戴王冠,身披红袍,手握权杖的站在高台之上,莱特感慨万千,以后,也许他们之间会有一层隔阂吧,也许吧。
“这一次受到的打击,无疑是给我们敲响了警钟。如果我们再不做些什么,那人类终究会化作历史的尘埃,永远消散在这片天地之间。”卢卡沉声说着,而他的声音,则通过一旁的侍卫,使用魔法而扩散开来。
“我们这两千年来太过于保守,一直被动防守,从来没有主动出击过,这正是我们最大的问题。因为我们怕了,失去了先祖那辈的勇气,以及一往无前的气势。”他的语气波澜不惊,无喜无悲,仿佛没有心境上的变化。
“但我们人类最大优点,便是团结。正因为我们能够团结在一起,所以才能存活至今。可这还不够,恶魔的数量远超我们,即便所有人都拥有坚不可摧的意志,我们的面对恶魔的胜算依旧不够。”
卢卡停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而众人也睁大了双眼,看着年轻的国王,在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惊讶的事情发生了,所有人亲眼看见了,他们的新国王,面朝众人,缓缓地跪了下来。
人们都傻掉了,不知道国王为什么要这样做,甚至连阻拦在高台附近的军队,以及旁观的大臣,也愣在了原地。
“所以朕拜托各位,即便只是为了自己的亲人,也请拿出勇气,战斗吧!”说完,卢卡将脑袋磕在了地面上。
现场雅雀无声,所有人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我们并不是孤独的,朕接下来会亲自前往精灵族和矮人族,请求他们,与我们联盟,一起战斗!同时,也请各位放心,我们还有剑圣大人,她的能力我们有目共睹,而且,她已经得到了新的圣剑,而这柄圣剑,将会是击败魔王的关键!”
看着额头有些红肿的新国王,下面的年轻人有些意动了。
“以及,曾经我们的敌人之一,巨龙,也有可能会成为我们的盟友!”
这样的说法,让下面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曾经可望不可即的巨型生物,现如今竟然有机会与他们并肩战斗,这有些太过于梦幻了。
就在众人惊呼的同一时间,莱特感觉自己像是挨了一闷棍,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青年。
“所以,为他献上赞美吧,来自冒险公会的莱特阁下,将会是人类与巨龙友谊建立的铸造者!”
昂扬的声音,从卢卡的喉咙中传出,而下方的人们,更是激动的厉害,开始四处寻找名为莱特的人。
“他在这儿!”有人大呼,与此同时,所有人都偏过了头颅,看向声音的源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人群已经自动散开,留出了一片空地。而其中站着的,则是一位红头发的少年,此时,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仿佛他的心情正处于涤荡起伏的状态。
有人在祝福他,有人在夸奖他,铺天盖地的赞美声,络绎不绝的灌入了莱特的耳朵。可此时,莱特无心关注这些殊荣,因为这件事情像是刺一样扎在了他的心里,让他本能的想要抗拒。
可他没办法当着所有人的面,拒绝他们的期望,他现在彻底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高台上的卢卡站起了身子,他并没有伸手拍打膝盖上的尘土,又一次开口讲话。
“最后一件事情,同样是来自冒险公会的希特阁下,从这一刻开始,正式赠予他王族姓氏!”
这下,人群更热闹了,希特的故事他们听过了数次,那个就像是故事中主角一样的青年,一直在为了自己的父亲而努力,帅气而又强大,谁不喜欢,更何况,他是同代中,继剑圣之后,第二位获得王族姓氏的。
典礼在人群的嘈杂中缓缓落幕,众人再次看到了希望,他们四散奔走告知,想要将这个消息传达出去,告诉那些没来得及参加的人们。冒险公会那边,也像是在庆祝一样,掌声和欢呼声不断的从大厅中向外溢去。
某处偏殿内,莱特还有卢卡面对面的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放着两杯正在冒着清香的茶水。两人互相凝视着对方,似乎都是在等着对方先开口讲话一样。
终于,卢卡打破了静谧的房间,先是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后,开始说话。
“我在想,如果你当初选择学习魔法,我们三人现在就会和我父亲那辈一样了吧!”
卢卡像是在调侃,语气中充满了怀念。
“那个,陛…………下……”
“这里没有外人,没必要加上那种称呼。”卢卡放下了杯子,斜靠在了沙发的扶手上。
“好吧,那希特他人呢?”听到卢卡的说法,莱特松开了心中的拘谨。
“很不巧,昨天我有一份秘密的委托,交给了他,已经离开了。”
“是这样么?我知道了。对了,最近希特看起来有些怪,你有注意到吗?”莱特忽然想起了前几次见到希特时,他身上那股冷淡的气息。
说到这,卢卡的眼神似乎黯淡了不少,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了他。
“这么说吧,还是因为菲丽小姐死亡的那件事情……恐怕他受到一些刺激,毕竟死在了他的眼前……”
莱特双眼黯淡了下去,只要听到菲丽个名字,他就会想起那个像是百灵雀一样的少女,只可惜……
实际上到现在为止,他都不清楚当时第一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菲丽小姐为所有人吟唱了加持,处于无法行动的状态,希特有意想要保护住她。可谁能想到,魔物似乎有意识到一样,发了疯的围攻她,根本不在乎希特还有我的攻击,直至我们两个眼睁睁的看着那些魔物将菲丽小姐……”卢卡说不下去了,他的眼角又一次湿润。
莱特没有说话,即便现实就是这样,可他依旧不敢相信,那名少女已经不在了。
气氛低沉了许久许久,卢卡终于抬起了脑袋,又一次看向了对面的少年。
“所以,拜托了,不要让大家的牺牲白费,请努力说服龙族,成为我们的盟友!”
看见了少年犹豫不决的眼神,卢卡的身子前倾。
“我知道,这样做会让你很难受。我的确是利用人民在向你施加压力,但如果我不这么做,你就会一直犹豫下去,那人类的胜算就会低出许多。我们现在真的岌岌可危了,只靠精灵族和矮人族的帮忙是不够的,何况我们不可能要求他们全族出动!”
眼前的少年胸口起伏不平,他的心情由此可以猜测得出来,见状,卢卡接着说了下去。
“这件事情我会知道,也是因为我动用了一些小手段,半强迫希特说出来的。如果你要恨,就朝着我来吧,无论怎样,我都接下了。人类现在处于最紧急的时刻,所以我必须不择手段,但我绝对是站在人类这一边,即便之后会被称作暴君,我也认了!”
“嗯……我知道了……”沉默了许久,莱特才开口回应。
他一点都不好受,卢卡现在也和以前不一样了,这是必然的,因为他现在已经成为了国王,要考虑的层次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是啊,的确是为了人类,如果换一个人,必定会百分百支持他的观点。但最矛盾的地方就是,自己明明是人类,也知道自己应该为了人类去完成这件事情,可他打心底的在拒绝这件事情,就是因为先前他和碦拉弥忒交谈后的原因。
曾经的先祖们,到底是不是作为侵略者,引发了人与龙的战争,迫使它们离开了本该属于它们的大陆。谁对谁错,这些想要去考察是十分困难的,即便真的有,也恐怕会被掩盖起来吧。
包括之前那座掩埋在沙漠之下的国土,他们的灭亡,到底是不是因为王国拉维拉亚,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老国王下令不许他们几人将这件事情说出去?
两千年前,人类与恶魔大战之前,曾经的那些王国到底是不是如历史文献上的记载一般,以善为先,以理治国?
“我明白你在纠结什么,但我必须要告诉你的是,书写历史,向来是活下来的人!”卢卡的话语,将莱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我和你做朋友,是因为你真的很善良,我想剑圣大人会喜欢你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如果我还是王子的话,我依旧会赞同你的善良,但现在,我不得不以国王的身份告诉你,某些时候,善良是懦弱的开端!”
看着那个逐渐变得有些陌生的青年,莱特无奈的笑了笑。
“很快就会过去的,当你回来之后,我们再好好的聊一聊吧。”卢卡端起了杯子,一口喝完了剩下的茶水。
“我……知道了……”
莱特站起了身子,也端起了杯子,仰着脑袋直接喝掉。随后,在深深的行了礼之后,离开了房间,轻轻闭上了门。
房间里,卢卡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的那个茶杯,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