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飞艇平稳落地时,距离都市遇袭已经过去了三天。
原本繁华热闹的街道,现如今满目疮痍,残砖断瓦到处都是,所幸战斗时间只经历了三个小时左右,就被都市的魔法大阵终止了,恶魔被一次性清扫掉,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留守的士兵们,以及冒险者们拼了命的掩护平民往都市外撤退,可突袭刚开始那会儿死掉的人,也不在少数。他们永远失去了自己的亲人,自己的朋友,自己的爱人……
古斯基诺侥幸活了下来,他受了重伤,被厄利法拉硬生生踩断了双腿,更让他自责的是,厄利法拉当着他的面毁掉了剩下部分的主堡,之后扬长而去。
虽说他的双腿已经被治愈了,可是看着眼前的废墟,古斯基诺就会想起自己惨败的情景,双膝又会隐隐作痛起来。
“跟我来吧,王子殿下!”他偏过了头,对着身后的卢卡说着。
王子回来了,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因为,国王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在废墟后方,有一座偏殿十分幸运,没有受到波及。此时,里面挤了数十道身影。
床铺上,躺着面色煞白的国王,比起之前,他更加衰老,四肢枯瘦,皮肤褶皱不堪,头发也稀疏了不少,不复曾经的神采。
“父亲!”卢卡刚进门,直接扑倒了床边,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听到了声音,国王睁开了浑浊的双眼,他看起来虚弱无比,仿佛随时都要睡着。
他没有说话,只是努力着想要抓住卢卡的手。
卢卡低头,将手伸了过去,原本红润结实的手掌,现在却失去了温度,软弱无力。
战斗结束之后,就有人向他传讯,国王穿上了盔甲,亲自杀敌,直到他们在尸体堆中找到国王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了……
“老师,我父亲……无法治愈吗?”卢卡不断平缓着心情,开口询问着旁边的阿诺尼亚。
在出事的同一时间,前线也收到了讯息,同样的,因为传送阵被毁,他不得不搭乘马车回援,可回来的时候,也已经是第二天了。
“国……他不是受伤,他……”阿诺尼亚叹息着。
“他年龄大了,而且长时间没有作战,让他的魔力量衰退了许多。而那套盔甲的弊端,就是需要穿戴者本身的魔力来支撑加持,如果魔力供应不足,取而代之的就是活力,也可以称作……生命!”
谁能想到,自己刚去前线支援没几天,都市就会发生这种灾难。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恶魔会出现在都市?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卢卡发问,他十分恼火。
“我调查过了,恶魔是被一名暗裔献祭自身召唤来的!”古斯基诺出声回答,言语间有些惭愧。
“暗裔?为什么暗裔能跑到传送阵那边?我们当中有叛徒么?”卢卡怒不可遏的追问起来。
“我们有一名通缉犯叫做德普,他是【内克】商行的老板。暗裔不知道用什么办法钻进了他的体内,并强迫他进入了都市,随后他欺骗了雅格罗斯,由雅格罗斯带着他进入了王族,再然后的事情就……”
古斯基诺说不下去了,现在看起来这件事情漏洞百出,可当时谁能想到,他们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
“雅格罗斯?他人呢?”
卢卡脸色越来越难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让身旁的阿诺尼亚微微皱起了眉头,自己学生的性格明显和之前不太一样。
“你……这样,是在……迁怒别人!”国王突然出声批评,让众人看向了他。
“父亲?”
“对方的手段,闻所未闻……谁能想到?”国王每说一段话,都要喘很久。
“对不起,是我焦躁了!”卢卡低声道歉。
气氛似乎有些低迷,众人明显感觉到了莫名的情绪。
“都……都听好了,王位……交给卢卡……之后,便拜托各位了!”国王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声音越来越微弱。
“父亲,你……”眼泪已经滴落了下来,卢卡清楚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只是他一时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
“我……要去……找你的母亲了……虽然很……唐突,但你一定要……一定要……”
“翁塔达……”那是阿诺尼亚的声音。
“父亲!”那是儿子的声音。
“陛下!”那是共事过的大臣们。
恍惚间,他看见了年轻的自己,刚刚遇到那个女孩的时候,青涩却又甜蜜。身边是冷静锐利的伊夫,还有唯唯诺诺的阿诺尼亚……他们一直在为了同样的目标而奋战,总有一天,人类会恢复以往,总有一天,人类会重新回到那片大陆!
“你一定要……继续走下去!”这是他最后的声音。
卢卡的脸上挂着泪痕,他轻轻的合上了父亲的双眼。
“我会的,用我的方式!”他不知道自己的回应,父亲能不能听见。
看着老友的逐渐冷去的尸体,阿诺尼亚深深地鞠了一躬,他已经走了,留下的只有过往的回忆……
细雨中,整个都市都在进行着哀悼,这场战斗中,死了无数平民,还有血战到底的士兵们,冒险者们,以及他们的国王。同一时间,城市【沃特尔】,精灵族,还有矮人族,都在向着都市的方向低头默哀……
陵园中,一名妇女正蹲在地上,怀中抱着两名女孩,那是达达克斯的妻女,她们正在他的坟墓旁,失声痛哭。
红发的少年,还有其貌不扬的男子,正站在墓碑前,缅怀着埋葬之人。
祭奠完的莱特退到了一旁,他看见了又有一名中年男子,怀中抱着他的儿子,也来到了墓碑前,低声道谢。
“那是前辈救下的一对父子。”潘德海姆解释着。
“他也救过我……”莱特淡淡的说着。
“如果我那时候也在就好了……”潘德海姆沉声,他一直在托勒塔兰那边高强度进行着任务,这可惜,没有如果。
莱特看向了四周,一圈下来,无数的墓碑矗立,还有他们生前的至亲,正在悼念着。
对了,希特呢?从回到都市之后,就一直没有见到过希特那家伙,他不是也和前辈是朋友吗?那家伙到底去哪了?
突然有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站在达达克斯的墓碑前,低下了头。
“薇尔小姐……”莱特立刻看清了来者,她穿着黑色的连衣裙,头发柔顺的披在双肩,上面挂着晶莹的露珠。
“薇尔小姐也认识前辈吗?”莱特小声询问着。
“是的,就是在决定去寻找你的时候!”潘德海姆回答了他。
“是这样么……”莱特陷入了沉思。
还有菲丽小姐,那个活泼的像喜鹊一样的少女,她甚至永远消失在了熔浆中……
薇尔已经走了过来,他们互相对视了几秒后,牵住了对方的手,并肩站着,感受着四周传来的悲鸣。
鼻腔中满是泥土的芳香……
“三天后,我就要正式接替父亲,成为国王!”
在某处行宫中,卢卡正对着眼前的男子喃喃自语。
“如果我有足够的力量,就不用发生这样的惨剧了,不是吗?”
“果然,这个世界上,除了剑圣大人和我自己,谁都不能相信,他们都只会为失败找借口开脱!”
“哦,对了,还有莱特,他也是为数不多能让我信任的人啊……”
“你说,如果我去请求莱特,让他将魔力交给我,他会同意吗?”
“呐,莱特会同意的吧,他可是我们的朋友啊,他会同意吧?”
“希特?”
“对了,你还在梦中世界,真是的,我都差点忘了!”
卢卡的身前,站着面无表情的希特。
“你一定要同意啊,莱特,我们可是朋友!”
“我希望你同意莱特,如果你真的,我是说万一,万一你真的没有答应的话,我要做的事情,可能会伤害到你!”
“但我保证,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类。当然,不仅仅是要回到曾经的大陆,我还要让人类站在食物链的顶端,再度成为世界的掌控者!”
“你说,好么?”
卢卡笑着,眼睛似乎眯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