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招呼风慕白走进房屋。
这屋子里除了有张桌子再没有任何东西,甚至连张床都没有。
房屋里并不暖和,依旧冰冷,还有种淡淡的血腥气。
风慕白一下就闻了出来。
因为他早已经闻惯这种气味。
果然墙角仰卧着一个女人,依稀还可见清秀的脸庞,她的躺资很别扭,上半身背靠地,双腿却呈侧卧的姿势。
风慕白道:“她受了伤?”
少年点点头。走过去轻抚着女人的头发,用很微柔的语气问道:“好些了吗?”
从这少年嘴里居然能说出这么柔和的话,风慕白颇为感觉意外。
女人并没有睡着,她说话的声音也显得病态十足。“小玉,我好多了,你可不要想着去找那个妖怪算账什么的,我们斗不过他的。”
少年柔声道:“好,我听大姐的。”
转过头来,却似已将牙都咬碎。
他显然是愤怒至极,风慕白看的出来,他是不会听那女人的话。
少年又摆摆手,边走边说,:“跟我来。”
他从这屋子走出,又进到另一间同样寒冷的屋子。
风慕白这才隐约看到这几间并不大的屋子里都有人,他们几乎保持着同样的姿态,只是没有发出声音,显得死气沉沉。
这屋子里只有一张椅子,显然是这少年平日里独有的享受。
风慕白实在想不通这少年能养的起十几匹马,却为什么还住在这狗窝一样的地方。
少年好像看出了风慕白在想什么,他道:“这地方本来比现在好的多。”
风慕白叹了口气,继续等他说下去。
这少年将那椅子拿的风慕白面前,说:“请坐。”
风慕白也不客气,拿过椅子坐下。
少年就站在风慕白面前,身子笔挺的站着,只是他的身体实在过于纤细。
“刚才那个女人,就是我的亲姐姐,你应该看的出来她伤的很严重。”
风慕白道:“她胸前有伤,左腿下有伤。”
少年道:“她受的伤远比你看的出来的还要严重。”他的语气因悲愤变得颤抖。
风慕白也有些悲伤,他并不是个无情的人,他可以理解少年话中所指的伤害是什么。
女人身体所受的血肉之伤固然可悲,可遭受的蹂躏同样让人怜悯。
少年咬着牙,充满恨意的道:“我实在想捉住那人,然后在他身上抽上一万下鞭子。然后再将他的肉一刀刀割下喂狗。”
风慕白此刻并没有觉得他狠毒,反而替他感到悲愤。
“那你为什么不去做?”
少年的眼神黯然,清秀的脸庞上蒙上一层阴影,他的声音变成一种近乎绝望的语气。
“我做不到,反而让这里的人受了更多苦。”
少年突然挥鞭,抽打在自己身上。
风慕白觉得诧异,正想阻拦,可少年已经停止动作,无奈道:“我为何做不到更强。”
风慕白这才明白这少年的恨意已经转化到自己身上。
本来这少年看起来冰冷,坚韧,可一触及心底的伤就变得崩溃,脆弱。
这少年现在已经变了一个人。
风慕白问道:“这里有多少人?”
少年道:“前天还是十七人,今天是十五人。”
风慕白叹了口气,他想的出来这里的人并不好过,而这少年也并不是巴力心里想的那样可怕。
少年道:“曾经沙漠的这片地方敌人只有天气,可现在有了更残暴的人出现。”
“是谁?”
“魔风刀客!”
风慕白并不是第一次听见这名字,巴力早就跟他提起过,他还记得巴力说这个人吃的是人肉喝的是人血。
风慕白实在没想到看似荒无人烟的大沙漠也充满了险恶。
他长叹着,叹息自己为何总是躲避不了江湖恩怨。
可这少年为什么要把他带到这里来呢?
他到现在都没有说出。
少年又道:“看起来你并不是久居这片沙漠的人,可能无法了解这个人的可恨。在这片土地上,除了沙神,几乎所有人都想杀他。”
风慕白道:“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我不过是个醉客。”
少年沉默片刻,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可我却知道你的武功很高。”
风慕白一笑,故作慵懒态,无奈的摆了摆手。
“我已经是个江湖废人,连你都能轻易挟持我,你还想让我来对付他?”
他说的不错,少年的确是这样想的。
可少年并没有相信他的话,而是转身走出房,不一会儿又走进。
手上却多了件东西。
等风慕白看清,整个人仿佛因痛苦而挛挛缩,瘫在椅子上不能动。
少年手中拿的赫然是一柄短剑。
正是陪伴了风慕白十几载的短剑。
可这剑带给风慕白的不光是荣誉与辉煌和,还有更深沉的痛苦。
它就像是一条鞭子不停抽打着风慕白。
少年道:“在前几天那家客栈里,我看见了全部,看见了你把剑丢掉,看见了你在黄沙里行走。”
风慕白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所以你觉得我有本事对付这个魔风刀客?”
少年点点头,有些无奈,“除了找到你我想不到更快除掉这个人的办法。”
风慕白道:“你是个很聪明的年轻人,可你却不知道我经历了一些事之后,武功也废了。否则又怎么会走进这大沙漠呢?”
少年沉默好一会,脸色渐渐变得失望,道:“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
风慕白叹息道:“但现在不是。”
他看出了少年脸上失望的表情,可他实在不愿意再插手江湖的事。
少年脸上露出难以描述的表情,突然间,他用尽全部力气,极快的挥出手中的长鞭,在风慕白脸上打了个转,可风慕白似已呆住,避也不避,眼看鞭捎要打到他脸上,少年突又收手。
然后黯然一会,道::“你果然说的不错,连我的一鞭都避不开,又怎么避得开魔风刀客的一刀。”
这少年眼神幽怨的瞪了他一眼,将剑掷给了他,道:“走吧,算我看走了眼。”
剑落在风慕白身上,他的手几乎已经是习惯性的拿起剑腰,这动作他曾经重复了好几万次,可这一次,他刚拿起,却又放下。
他道:“这早已不是我的剑,它属于黄沙,属于尘埃,却不属于我。”
说罢,将剑放在地上,努力的站起,踉跄着走了出去。
走出这间屋,寒风迎面吹来,风慕白的心情复杂,仿若乱麻。
少年并没有跟出来,因为他心里所幻想的一切已经破灭。他终究还是要一个人面对魔风刀客。
风慕白犹豫着,不知该走向何方,他本就没有目标,只要不回到中原,他都愿意走。
可他还没有动,却听到一阵马蹄声,在黄沙中显得沉闷。
接着又听到有人呼喊,“魔风刀客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