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的审讯室里，高正军缩在铁椅子里
高梁打破了沉默，“高正军，咱们要接着谈一谈？昨天你已经承认了杀害张显礼的犯罪事实，说明你对自己的罪行有了一定的认识？我很赞赏你这种态度，不过我知道你说的话还是有所保留。以命换命，这主意绝对不是你想的！”
高正军听到这里，抬眼看了看高梁，没有说话，又低下了头。
“既然已经交代了，我看你就应该彻底坦白，都到了这步田地就不应该有什么顾虑。我希望你要有一个好的态度！、高梁对于他的态度倒没有动气，继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又沉默了许久，高正军终于开口说话了，“我不知道，我接下来的话对于你们来说有多重要，但是我要把这后面的事讲出来，恐怕会吓死你们！”
高梁和陈利明对视了一眼。
今天早晨，陈利明终于接起了电话，答应上午和高梁一起到看守所审讯高正军；而高梁也原谅了他，把高正军这几天的审讯结果告诉了他。
陈利明听完之后，和李永秋是同一个想法，“这么极端的方法，应该不会是高正军想出来的。他虽然神神叨叨的，但毕竟有一份正经的工作，也不是靠这‘门路’吃饭的，这么阴毒的法子，不见得是他想出来的。”
“没错。”高梁也同意他们的想法，“我和二中队也碰了一下证据材料，看起来朱大仙也不知道这种法子，可见高正军身后应该还是有别人……”
“梁子，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以前在村子里曾经办过一个假主教的案件？”陈立明突然想到了一段往事。
”当然记得！当时那起案件侦办起来困难重重，我们还从那座教堂里救出几个被囚禁的妇女！”高梁当然记得那起案件，整个村子都被那教堂里的假主教和神棍控制着，他们在侦办过程中被村民误解、排斥、辱骂，受尽了委屈。
“我觉得这起案件和那起案件差不多，区别也就在于东西方不一样的假神仙……”陈利明虽然还有心调侃，但是案件的性质的确是同样的严重。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高正军虽然供述了自己杀人的犯罪事实，但是案件却远远没有结束，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高梁一只手开车，腾出另一只手拍了拍陈利明的肩膀。
此时在看守所的审讯室里，陈利明显然也想起来了，早晨高梁和自己在来时的路上那一段对话。
“高正军，你可要知道，你现在还有可能立功，保住自己的一条命，所以不要错失这个机会！”陈利明决定再加一把火，让高正军吐出实情，把这起案件背后的秘密尽快揭开！
高正军坐直了身体，摘下自己的眼镜，用衣襟轻轻地擦了擦，“我有个请求，你们要是让我说出来，政府得要把我闺女未来治疗的费用给包圆儿了！我闺女的病治不好，我死不瞑目！如果政府能解决这件事，我不要什么立功，我也不要保命！”
陈利明没想到，这个时候他还会讨价还价，“关于你女儿的病，政府会考虑的！如果孩子的母亲和养父真生活困难，国家也不会见死不救。但是，你要记住，这些绝对不能成为你和我们讨价还价的理由！我告诉你，你是杀人犯罪的嫌疑人，铁证如山！如果你要把这背后的阴谋告诉我们，你有立功表现，做好积极赔偿，或许还能保住你一条命；否则的话，以你杀人手段的残忍和杀人动机的卑劣，有很大的可能会被判处死刑！”
高正军苦笑一声，“我这样的人活在这世界上有什么用，判处死刑就判处死刑吧！”
“你不要岔开话题！”高梁发现高正军原本想要如实供述的心思，又往回缩了，他竟然抑制住了自己的表现欲！高梁赶忙补充上几句话：“你把你背后的人交代出来，免得会有更多的人受到伤害！
高正军抬眼看看高梁，表情变得倨傲起来，“我们这个道上的确有很多人，但是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是有抱负、有事业心、有才华的，更重要的是我有文化！”
陈利明轻咳了一声，又和李永秋昨天的反应一模一样。他没想到这个高正军对自己的认知竟是如此盲目和自信！
高梁在桌子底下轻轻地踢了他一脚，可是上身纹丝不动，眼神也很专注地继续盯着高正军。“你说你与他们不一样，他们是什么人？怎么不一样？”
“他们都是一群道友……”高正军没有注意到他们二人的小动作，自顾自地说，“我也好，朱大仙也好，都是这条道上的信徒，我们的宗旨是为人排忧解难……”
陈利明不及待地打断了他这不着边际的供述，“你高低也是有过一些文化的人，怎么能信了这种鬼话？”
“唉，你们还年轻，不知道这其中的玄机！这些可不是鬼话，是有科学依据的！”高正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高梁和陈利明又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表情去看见了为难。
这些鬼话要不要听下去？听了，很有可能浪费时间，并没有有什么价值的信息；不听，又怕错过重要的线索，让高正军的倾诉欲被掐断，背后的罪恶再次被隐藏。
“你讲讲你的科学依据吧！我来看看你所谓的道，都是什么道？”高梁的一句话决定了他们的审讯策略——让高正军继续表演。
“你知道吗？世间万物有缺，有盈有不有亏？一切都是平衡的！”高正军一副教训的口吻。
高梁点了点头，“这话说的有理，我相信！”
“所以如果一条生命的消失，能阻止的方法就是让另一个人的生命去弥补他！”高正军的表情似乎高深莫测起来。
“所以你想用刘秀梅儿子的命去补你女儿的命，可是你告诉我，张显礼丢掉的命，又用谁的命去补？”陈利明对他的胡说八道非常愤怒。
“张显礼本来就该死！我杀他是替天行道！他这个人一无是处，年轻的时候在锻压厂就愿意打仗斗殴，调皮捣蛋；到了中年该下岗的时候，单位又照顾他夫妻二人是双职工，就只让刘秀梅下岗了。而我就明明只有一个人，却要面临着下岗的！这多么的不公平！”高正军提起张显礼，眼神中怀着嫉妒和愤恨。
“张显礼的好坏，不应该由你去评判，更不应该由你去决定他的生死！更何况如果这个人真的是个坏人，刘秀梅不会跟他生活这么多年，还要把自己的孩子接过来。”陈利明试图说服走进牛角尖里的高正军。
可是对方却完全不为所动，“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替天行道！”
“杀了一个跟你无怨无仇的张显礼，霸占他的妻子刘秀梅，害死他们的儿子，给自己的女儿填命……你这一桩桩一件件，到底有什么替天行道？”陈利明出离愤怒了，这个人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发指。
听到给自己女儿填命这件事，高正军突然哭了，“生祭是不能见血的，我却把张显礼的额头打出了血，我女儿的病又要恶化了……”
“别再跟我们绕圈子了，说一说你这以命换命的招数，到底是从哪学来的？”终于，陈利明的耐心耗尽了，语气也变得严厉了起来。
高梁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是心里是哭笑不得。昨天的审讯进行到最后，李永秋的耐心也全都没了，反应与陈利明此时此刻一模一样。对待这种刚愎自用的嫌疑人，用常规的思维的确是不行，很容易把自己就惹火了。
高正军冷笑一声，“说出来吓死你们！我这种以命换命叫做生祭，是我们的元神教给我们的；朱大仙告诉刘艺文的是火祭，也是元神告诉我们的！”
“你们的元神到底是谁？是人，是鬼，是神仙？你跟我们讲清楚了！”陈利明听到这里，终于知道李乐峰的话是什么意思了，这起案件不仅仅是情感纠纷，背后的阴谋的确是比他们想象的要大得多！
高正军非常轻蔑地看着陈利明，“元神本身就是天上的神仙，非男非女，非人非鬼……”
高梁看他又陷入到自己的情绪中，干脆又把问题绕了回去，“你说世间万物皆是平衡的，那你倒是告诉我，张显礼死了，以后谁的命会补回来？”
高正军伸手指了指自己，“我送走了张显礼，他剩下的阳寿自然会落在我的身上。你们抓住我也是没有用的，我一定会长命百岁！”
高梁看着他那疯狂的表情，声音非常平静，“也就是说你对你那元神所讲过的话是深信不疑的，对吗？”
高正军抬起下巴，用不屑的眼光对着高梁，“那是自然！元神是有大智慧的，他不会让我们去做什么？他只会给我们指出一条明路！”
“也就是说，杀死张显礼，诱骗刘秀梅，这种种都是元神告诉你的吗？还有，朱大仙对这件事或者说对你的根本目的是否知情？”高梁掌握着审讯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