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眠,爸爸妈妈出差去了,可能有半年时间回不来了,你照顾好自己…生活费会定时打到卡里,有事找孙阿姨,记得好好读书,严格要求自己…”
这是父母数不清第几次匆匆忙忙离开了,连面都没有见到,只留了一条语音。
江眠面无表情地拿出电话,拨出熟悉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少女突然把手机狠狠摔在地上,眼圈发红,心中是闷闷的,不断上涌的难受。
偌大的房子里除了做饭的刘阿姨,照顾起居的孙阿姨和偶尔光顾定时清理的保洁阿姨,一个人都没有。
空荡荡的,寂静,无声。
过了良久,江眠控制住情绪,她伸手擦去稚嫩白皙的面庞上未干的泪痕,冲进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
又变成了平日里冷冷的模样。
“我知道了。”无波无澜的音调,虽然父母可能压根不会注意到她话里的不开心,甚至不会去注意她发出的语音。
这一年,江眠十岁。
——
“眠眠,这是阿姨给你烤的小蛋糕,你爸爸妈妈工作忙,但是阿姨记得,今天是你的生日嘛。说起来我们眠眠也长大一岁了,下个月就去念初中了对不对,要快快乐乐地适应新生活,和同学们好好相处呀……”
“嗯,谢谢刘阿姨。”
餐桌上,江眠挺直了背,端正地坐着,看也不看那个小小的,点缀着一颗草莓的小蛋糕。
“可是,妈妈让我少吃甜食,不健康。”江眠冷冷淡淡地回答,在看见刘阿姨的笑僵在脸上那一刻,忽然无措地攥紧了手。
面上却还是一派无波无澜。
余光里,那个小巧的蛋糕真的很诱人,很诱人。
吃过晚饭,江眠扔下蛋糕,悄无声息上了楼,到了旋梯转角处,视线里,刘阿姨站在那里收拾餐盘,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背影也很惆怅。
可是,江眠不知道怎样委婉地不拂人面子,也不知道怎样安慰别人。
她连自己都做不好。
江眠咬咬牙上了楼。在房间里佯装无意地看书,到了平日里该睡觉的点,就闭上眼睛藏在被子里,直到照顾她起居的孙阿姨帮她掖好被子,关掉灯。
房间里一下子变得黑漆漆的,江眠不喜欢这种感觉,仿佛坠进黑暗里。冷冰冰的。
可爸爸妈妈说女孩子要坚强,留小夜灯的孩子那是长不大的小宝宝。
事实上,她三岁开始就是一个人睡,论年龄,那时的她也只是个小小的孩子。
江眠强迫自己学会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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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窗外很远很远的地方遥遥有几户人家,微弱的光连成一片,还有路灯绰绰约约,亮起层层淡淡的暖黄色的光。
江眠侧身望向窗外,眼睛里染上几丝亮晶晶暖洋洋的色彩,生活似乎也多了几丝慰藉。
她侧耳听着,过了很久,整栋别墅似乎陷入了安静。
应该可以行动了吧。
江眠蹑手蹑脚地从被窝里爬出来,踩在绒绒的地毯上,悄无声息。
拉开一条门缝,谨慎向外张望,长长的走廊一个人也没有。
江眠没有放下心,她沿着旋转扶梯向下走,直到经过孙刘阿姨的房间。
屋里似乎有微微的电视声,两位阿姨隐约的聊天声也断断续续传出来。
“这孩子话少,干啥都是父母不让。”
“唉,家里人整年整年不在家,孩子肯定难受。”
“我跟你讲,今天……”
“算了算了,咱们给屋主做事,拿的也是人家的钱,就别在这背地里说了。”
“我就是觉得眠眠这孩子太孤单…”
江眠兀的愣住,心里涩涩的,全世界分明都知道她想要什么,父母却吝啬他们的时间,从不肯多施舍她一点点。
又开始了,胸口那里闷闷的,郁闷难受一齐涌上来,江眠突然觉得很难受,有点晕,天旋地转的。
可她踉跄了一下,倚着墙忍住了。
过了一会儿,一切平静下来。
她踮起脚走向厨房,没有开灯。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冰箱,那个她心心念念的小蛋糕正安安静静地躺在第二个夹层。
红红的草莓,软软乎乎的奶油,看起来像一道艺术品。
江眠紧张地伸出手,掀开外面的透明防护壳,用手指轻轻地,在偏里的地方抹了一点点奶油,放进嘴巴里。
感受着绵甜在嘴里化掉,仿佛幸福悄然生长,江眠第一次发现,原来蛋糕,这么好吃!
今天,是她的十一岁生日来着,可是,这是她第一次,吃到名义上的生日蛋糕。
这一刻,借着冰箱亮起的光,单薄娇小的女孩合上掌,闭上眼睛,对着冰箱里小小的蛋糕虔诚地许愿:
我希望爸爸妈妈可以多陪陪我。
虽然知道不太可能,可是这一刻,敢在十二点的钟声前,这个奢侈的愿望,在女孩的心里生根发芽,化成点点触不可及的光。
——
“明天就是入学仪式了,今天早点睡,眠眠马上就要步入新生活喽。”刘阿姨晚饭的时候喜眉笑脸地说。
“阿姨帮你准备好了要带的东西和明天要穿的衣服,等会儿看看还需要什么,我得早点准备。”孙阿姨细心地叮嘱。
“谢谢,我会收拾好的。”少女低下头,藏起了心间的感动,以及…触动的神情。
明天,会有很多同龄的同学吧,那样,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孤单了?
晚上,江眠卷在被子里暗暗地想。
夜色撩人,树影婆娑,月亮挂在枝头,看着少女慢慢进入香甜的梦乡。
梦里,一派欢声笑语,江眠身处其中,笑得无忧无虑,亦是少年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