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嘴!你他麻的,中午没吃饱饭啊?干活这么慢?我奶奶来干的都比你快!”
“李瓜皮,我要是再看到你在工地上抽烟偷懒,这个月的工资你就别拿了!”
包工头身高体重相等,名为贾豪壮,他正对着干活偷懒的工人们口吐芬芳,唇齿之下家人全无,但没人会真往心里去,只当这是个玩笑。
万龙建筑工厂,天华区最大的建筑工厂,日升中午之时正是工人们干的最热火朝天的时候。
此时一个肥胖的黑皮肤女人正拿着一米长,百斤重的锤子,狠狠地敲打这堵被她砌歪的墙。
如果不是因为包工头突然仁慈,像李玉梅这种犯了错了的小工,早就被开除了,年轻力壮的男人多的是,完全没必要花费一份工资招揽这么个女人。
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上级领导将亲临检查施工进度,考察建筑材料质量等问题,而应对检查绝不能简单应付。
贾豪壮因此忙的晕头转向,热汗流淌,要是看到有人做的不好,就扯开嗓子大骂,爆几句粗话那都是家常便饭。
钻土机犹如一辆挂挡两百迈的跑车在沙地狂奔,响声如雷,整个工厂尘土漫天。
工厂外面有条石子路,石子路的拐角处长满了野草和鲜花,那里传来一股比钻土机更加低迈沉重的声音,这种声音逐渐压过工厂内传出的所有杂音,越来越大,持续不断。
一辆红色迈巴赫以极快速度出现,这显然不是什么检查工程进度的上级领导,贾豪壮一眼就能认出,这是天华市首富的车,也只有首富才能开得上这样的车。
“管家,就在这里下车吧。”一只细腻白嫩的手搭在车窗外,五根手指各戴戒指一枚,金银玉样样俱全。
“好的,少爷。”长着花白胡子的老司机猛踩刹车,几吨重的迈巴赫在地面画出一道长长的车痕,沙土溅了匆忙跑来迎接他的贾豪壮一脸。
石磊推开车门,首先映入贾豪壮眼帘的就是他脚上的一双,几万块的外国的某个小众品牌运动鞋,鞋身写着没人能看懂的英文符号,大意可以理解成三点:炫富,装杯,你穿不起。
“原来是石磊大哥来了!小弟久失远迎啊!”贾豪壮先前骂人时的威风荡然无存,奉承巴结的嘴脸暴露无疑,石磊的身份地位毋庸置疑。
迈巴赫的后座上坐着另一个身材苗条,容貌美丽的女人,她的脸上化着较浓的妆,整张脸看上去如同洋娃娃一般,完美无暇。
“儿子,让贾豪壮领你到处看一看,等下回来把你看到的一字不差的告诉我,工厂正在施工,到处都是尘土,我就不进去了。”
贾豪壮心里想,车上这女人察言观色,怕是跟石磊一个年纪,刚满十八岁吧?果真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谢谢了,你可别这样叫我,承担不起。”
“王管家,陪着少爷一起视察下情况。”
“算了吧,他就和你一起呆在车上吧,你不是喜欢老男人吗?正好让他陪你聊聊天。”
“你敢这么和你妈说话?”
贾豪壮,王管家埋着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聆听这对名义上的母子争吵不休。
“呵呵,得了吧,你嫁进我们家不就是图钱吗?”石磊的言语行为中没有一丝对母亲的尊重。
“我们家有一个道理,不知道你明不明白,妈不一定是妈,儿子一定是儿子,哼。”石磊戴上墨镜,昂首向前,黑色衣装下的背影随着步伐渐行渐远。
日上三竿,温度奇高,汗水滴到石板上,立马就化成了空气,升腾到空中。但这些对于从小吃苦,皮糙肉厚的李玉梅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梦辛啊梦辛,你要气死你老妈啊,知不知道世间以和为贵,和同学和好如初有那么难吗?知不知道你老妈挣钱有多不容易?一千块可是老妈半个月的工资。”
候强勇诚意满满的乞求原谅,可黎梦辛始终说不出一句没关系,李玉梅无奈,只得赔了候强勇奖杯的钱。
黎梦辛的行为让她难以理解,以往他是那样一个爱笑,阳光的孩子,现在怎么就整天板着张苦瓜脸呢?
她奋力地挥动着锤子,每一锤都用尽全力,好像这样就能甩掉所有的不愉快。
午饭时间一到,饥饿的汉子们便敲打着碗筷,赤裸着肩膀,如豺狼般冲向饭桶,转瞬间里面便空空如也。
李玉梅不屑于和这群浑身汗臭味的男人们挤在一起打饭,男人们也不屑于看这个颜值垫底的女人一眼,因此有饭吃没饭吃,全凭运气。
有时候实在忍受不了,李玉梅就收紧皮腰带勒着肚子,将就喝两口水管里用来和水泥的水,也许这样她就不会感觉到饿了。
神奇的是她好像天生体质就胖,无论怎样挨饿都不会瘦下去,在别人眼里她就是一个一顿能吃五碗大米饭的胖子。
李玉梅拿着碗筷,看着没有一粒米的饭桶,周围人刨着自己碗里的米饭,津津有味,稀里哗啦的,全然没有留意这里有个黑胖女人,就算留意,也只是淡淡地看几眼,而后便转移目光。
“李玉梅,墙你重新砌好了吗?”
“还没有完全推倒,水泥都风干了,实在是锤不动。”
“要是耽误了施工进度,你就别想拿工资了,还不快抓紧时间去砌?要不要叫你老公来帮你啊?”
“哈哈哈哈哈…”周围响起一片嘲笑声。
李玉梅黑着脸,将腰上的皮带勒的死死的。
世界是如此残酷而又真实,女人如果没有才华,青春逝去,容颜丑陋,便会成为最低等的生物,被万人唾弃。
李玉梅脑海中时常有轻生的念头,她在十层楼高的建筑上敲水泥地时,无数次幻想过自己一跃而下,了此一生的情景。
可这种时候她每次都会想起黎梦辛,自己反正是活够了,死了一了百了。可自己的儿子怎么办?他还年轻,将来还要娶妻生子,成家立业。
学校要交学费,买房要有首付,娶妻要有彩礼,可我家徒四壁,什么也没有,他一个人怎能承担起这种生活压力?怎能在这所城市活下去?
压力太大会压断人的脊梁,从此抬不起头,自己怎能图一时之快离去,留他一个人在世上?
想到此处,李玉梅只得咬咬牙,拿上沉重无比的铁锤,继续敲那堵坚固无比的墙。
“老妈!我给你带了午饭!”
李玉梅听到声音还以为产生了幻觉,犹豫了几下,谁知一回头,黎梦辛正双手捧着饭盒,望着她笑。
他恢复了以往顽皮时候的样子,嘴巴裂的老大,里面残缺不全的牙齿全露了出来,一如既往地笑的没头没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