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永远不会明白的。”黎梦辛眼神空洞,脸色苍白,嘴唇干瘪。
此刻过去,未来,现在都是万丈深渊。
无声无息的悲伤化作潮水将他淹没,仿佛有个如山般大的东西压着他的脊梁,周围是不露一丝光明的地狱,黑暗直达最深处。
“那种刚睁开眼就知道今天生活注定无味,明天也不会变的滋味你懂吗?”
“每天清晨醒来,阳光灿烂,一个人。”
“每天走在街道的石子路上,车水马龙,早餐铺老板打开蒸笼,热气腾腾,一个人。”
“每天重复上永远不会变的班,一个人。”
“每天晚上两点半准时失眠,盯着天上并不存在的外星人发呆,一个人。”
“看任何电影电视剧都只能和弹幕交流,一个人。”
“我甚至不敢去面对曾经相识相知的人,于是整个世界都只剩我自己,一个人。”
时光飞逝,如今黎梦辛已年过三十,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十多年,未来也不会变。
茫然和失落交织,孤独与痛苦并行,种种人间负面能量形成一道牢不可破的蛛网将他笼罩。
“人这种生物,如果没有见过天堂,又怎会厌恶地狱?多后悔记住天使容颜。”黎梦辛满脸忧伤,但他自言自语的模样却显得很滑稽。
心理医生捂嘴,以免嘴角弧度太过招摇。
“你不会还生活在过去吧?”
“我想起……”
“停!我懂了。”心理医生努力弯下嘴角,表情一脸正经,“请您尊重一下我,让我先说句话。”
“那我还要继续讲下去吗?”黎梦辛面无表情。
“当然要继续!”心理医生突然大笑,又强行忍住不笑,然后开始肆无忌惮地笑,“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心理变态?”
黎梦辛其实早就觉得自己异于常人,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让他展现才华,引领风骚。
如今他早已不再是少年,三十岁他才知道,任何的梦想,理想都不是想想就能实现的。
命运也不是你努力就肯定会改变的。
黎梦辛看向窗外,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洒在地面上,风一吹便发出沙沙声。
“谁都明白,你讲的其实是一场人间喜剧,里头的演员都是红鼻子小丑,前面虐都是为了后边发糖。观众看到最后肯定会开怀大笑,赞叹道故事真好,然后第二天太阳重新升起,愉快的剧情在现实中再次发生。”
心理医生分析的斩钉截铁,井井有条,搞的剧情好像不往喜剧方向发展都不行。
时光荏苒,岁月蹉跎;人生很长,我们会忘记很多事,但肯定有些事永远不会忘。
当有人提起或通过某件事突然想起,这个埋藏在心底的秘密便会如种子般生根发芽,本来风平浪静的大海再次波涛汹涌。
……
夏坠总是提前十五分钟到学校。
她站在校门口,学生们熙熙攘攘的打趣着‘校长家的漂亮女孩’,谁能想到她是在等黎梦辛这个衰仔从拐角处出现。
上课铃声一响,黎梦辛才准时进入校园。
夏坠也傻,等人等的铃声都听不到。
于是两人一起迟到。
“等等我呀,英雄,英雄!”
黎梦辛根本受不了夏坠说这种话,他一个垫底差生,社会败狗,怎么能承受起‘英雄’的待遇?
他努力往前跑,没头没脑。
“又是你,黎梦辛!站到后面去!”
“夏坠同学,下不为例,坐下!”
数学老师戴着大方框黑色眼镜,手拿大型直角三角尺,尖的那头指向黎梦辛,威风凛凛。
没有人觉得老师是错的,因为黎梦辛本就不对。
夏坠嘛,当然不是因为她是校长亲生女儿,数学老师放水的缘故。
她本就有担任学习委员的水准和实力,像这样科科优秀长的还讨人喜的孩子,小小的迟到能算什么事?
“这不公平!”
夏坠径直跑到黎梦辛身边,没有一点犹豫。
“啊?”
数学老师不能理解,疑惑的抖了抖眼镜框。
“一起坐下吧,免得全班同学上课都往后看,下次不许迟到了。”
黎梦辛闻言便坐,一语不发。
下课铃响后黎梦辛困意便消,神清气爽。
“要喝水吗?”
夏坠将自己的水壶递给黎梦辛,上面印着海绵宝宝与派大星的图案。
“睡觉不喝水,喝水不睡觉。”
黎梦辛推开夏坠捧着水壶的手,大声嚷道:“让开,我要出去!”
冰冷许久的人不会接受突如其来地温暖。
习惯孤独的人讨厌与人结伴。
黎梦辛内心其实很自卑,但他从不表现出来,只是通过一些白烂话掩盖。
周围的人唧唧喳喳地嚼舌头根子:
“黎梦辛就是个傻子。”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自作自受,活该没朋友!”
夏坠抱着水壶挨个走到那些贬低他,辱骂他的人面前,眼神锋利的像是一把刀子。
霸凌者顿时闭嘴,谁都不敢惹怒大小姐。
辛梦黎推了推大嘴女班长的手,她立马上去化解矛盾,霸凌者们很聪明,借着台阶就下。
“他是觉着不配和你做同桌才那样的吧。”
“那这情有可原啊,夏同学,别生气,气大伤身!”
“我们以后不讨论他了还不行吗?”
夏坠回到座位,将黎梦辛乱糟糟的书摆好。
后门小窗口,两只眼睛将一切看在眼里。
黎梦辛心中温暖,又冰冷。
温暖的是他能明显感觉到她的好。
冰冷的是他总感觉这种好会消失,而他无力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