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狼谷阻击

如果说,楼缓部署的整场战役对于匈奴人是一个巨大陷阱的话,那么匈奴人被“赶入”的苍云岭中的一道峡谷就是他们最后的捕兽夹。

这道峡谷名为野狼谷,因常有野狼追逐猎物于此而得名。对于平日里来说,就是中原商旅和北方友好部落通商的交通要道中普通的一条,但是按照此次战役的种种部署,这里却是匈奴人攻打马邑的必经之路,更是他们退返草原的必经之路。

楼缓之所以把最后的战场设在了这里,正是看重了此间的地理特点。此谷虽然长约三十里许,但并不属于那种幽暗深邃的绝谷。峡谷两侧也不似他处那般尽是垂直陡峭的山石,而是有着一定坡度,即便是普通士卒,如果轻装攀爬的话,也可登顶。

峡谷应是原有溪流穿行,后来逐渐干涸了。水流曾经的冲刷使得通行的道路宽敞开阔,等闲十骑并行或是两辆战车同行,仍不觉拥挤。而且,沿路随处可见大小泉眼涌出汩汩清流,很多商旅甚至把这里当成一处备用的水源地。

这样的地形从兵法上来说,并不算是一处绝对的险地。甚至是说,正常情况下,统军将领等闲不会把这里当成伏击的战场。如果对于伏击的时间把握或是兵力的调配稍有不慎,那么极有可能因被伏击的对象快速的逃离,而徒劳无功。也正因为如此,匈奴人才放心地把这里当成来往进出中原的必经之路。更是因为如此,楼缓将军才兵行险着,料定了匈奴人的轻敌,而把这里当成歼灭对手的最后战场。

丘别单于能坐上草原的宝座,自然不是等闲之辈。他也深知这座峡谷的特点,更知道自己带来的全是骑兵,任以步兵为主的赵兵如何布置也无法把自己困在谷里。此时,对于自己这大队人马来说,只要快速通过这段峡谷就安全了。到了草原可就是自己的天下,任身后的赵兵如何强悍也绝不敢用两条腿来追击这些马背上的主人。

为了节省时间,丘别没有像以前一样派出斥候前去探路,因为此番来去也就不过两天光景,这样短的时间,赵军不用说伏击,恐怕连调集人马来追击都来不及呢。可是丘别过于自信了,他直到现在都没有认真地想过马邑城外三面合围的赵军为何来的那么巧,更不会意识到这一切都在赵军的掌控之中。在丘别的催促下,十万余人连同着抢夺来的财物一股脑的冲进了这条成为匈奴人永远的噩梦的幽深峡谷之中。

可是丘别不会想到的是,他是在同赵国整个国家的命运在战斗。所有的一切都是赵国举全国之力在运作。而楼缓之所以能够成为赵国边军的主帅,正是因为他长于精密谋划,更何况他为了全歼匈奴主力,准备了几个月的时间。这种兵力的部署又岂能是等闲将领所能做到的?

早在匈奴人即将南下的消息通过派出的各路斥候传递回来后不久,楼缓就开始指挥边军主力开始动作了。除了在赵长城的各处继续悬挂旗帜,防务交给二流部队之外,主力部队早已秘密运动到距离苍云岭百里之外的山坳处驻扎。

楼缓则提前进入苍云岭,在最接近于野狼谷的一处隐秘处搭建了帅帐。通过反复详细的测算,在匈奴人完成集结开始南下的时候,命令大军向野狼谷进发,埋伏在峡谷两侧的山坡上,此时恰好是匈奴人刚刚离开峡谷向马邑奔去的时候。也许是楼缓计算的极为精确,也许是丘别单于过于自信,总之匈奴人对赵军主力的调动一无所知。

边军全数进入苍云岭的指定位置后,楼缓命令一支五千人的队伍紧急赶往野狼谷的北口,并把征调来的地方民夫分配给他们,连夜筑起一道坚固的石墙,做为对匈奴人的阻击阵地。五千人士卒里包括两千弓箭手,两千长矛手,还有一千手持盾牌和长剑的士卒用于掩护弓箭手和长矛手,并配给他们多达五倍以上的箭矢。楼缓严令,这五千人非必要绝不允许越过石墙而战,只要能堵住匈奴人的去路即可。

此外,赵军还在峡谷北口往南近五里的路上扔满了树干和巨石,用来迟滞匈奴骑兵向石墙冲击的脚步。这段路程的长度也是楼缓计划的一部分,距离太长则会引起匈奴人的警觉而不会尽数进入伏击场,距离太短则匈奴人的马队就有可能利用快速的出击摧毁石墙的防守。

当匈奴人全数越过野狼谷,奔向马邑的时候,楼缓把帅帐搬到了苍云岭的最高处,当看到马邑腾起了熊熊烟火后,立刻让兵士打出旗号,通知隐藏于这座巨大捕狼陷阱的赵军准备作战。

身后有为数“众多”的赵军追击,匈奴骑兵也都知道只有快速通过野狼谷返回大草原才是最后的胜利。想都没想就直接原路返回了。由于来时没有受到赵军的任何阻隔,加之时间紧迫,因此匈奴前锋的统军头目连哨探都没有派,就直接率手下的五千前锋向峡谷北口冲去。起初的一段路程并无异样,可是眼见就要出谷的时候,路上突然就多了一些倒掉的树木和散碎的石块,而且越往前走,树干和石块就越多,再加上天色渐晚,最后几乎到了马腿每前进一步都要反复试探才踏足实地。

匈奴前锋将领年约三十许,也曾多次南下劫掠赵国的村镇,但是从没有跟赵军的主力部队碰过面。即便是偶尔遇到赵军,也是在自己马队的冲击下一哄而散。此时虽然发现去路不畅,但也并未察觉有异,便令一支千人队下马清除路障,其余的大部骑兵跟随,准备全力冲出谷口。匈奴兵又艰难的行进了二三里,此时天色已晚,但是就在野狼谷的谷口近在眼前的时候,前方一名清除路障的匈奴兵跑到头目的马前,气喘吁吁的报告道:“将军,前面出现了一道石墙。”

头目一听,连忙策马来到了队伍的前面,趁着暮色远远望去,只见前两天还畅通无阻的谷口竟然凭空出现一面两人多高的石墙,完全堵住了峡谷的出口,石墙后则是死一般的寂静,并无半点人声。匈奴头目不由得冷笑,命令道:“两个千人队下马,给我拆了这道墙。哼,故弄玄虚,就这点伎俩也配跟我匈奴人斗吗?”

“诺!”两支千人队的骑士立刻下马,向石墙走去。离石墙还剩两百步的时候,突然听得石墙背后一阵急促的鼓声,一阵箭簇如雨点般洒向了匈奴人,匈奴人本身就没有厚重的铠甲用来防身,此时又是猝不及防的遭袭,一时间被射倒一大片,其余的慌忙跑回本队。

匈奴头目见此情景,恨得牙根直痒,这群中原人太狡猾了,躲在墙后头放暗箭算什么本事,有种的出来一战。一道小小的石墙就能挡住大匈奴人?随机下令:“全体上马,用你们的马蹄踏平这道石墙,把那些赵国的缩头乌龟赶出来!”

一支千人的马队闻令向石墙冲去,可是匈奴的头目太大意了,压根就没有想到此处的战斗根本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通往石墙的路障还没有被完全清楚,地上又倒了一片刚刚被射杀的匈奴人的尸体,这就使得匈奴人的速度完全发挥不出来,经常是马匹好不容易来到石墙脚下,又被弓箭手用利箭射杀。

匈奴头领眼见自己的骑兵一波一波的被射倒在冲锋的路上而不能寸进一步,不由得恼羞成怒,再次下令道:“匈奴勇士们,我们是战神的后代,那群中原人只会做缩头乌龟,拿出你们的勇气,挥动你们的长刀,把那些中原人碎尸万段,用他们的血祭奠我们的兄弟!”

一时间,就在这石墙边的上空,回荡起匈奴人“复仇”的声音。余下的几千骑兵,风一般的向石墙冲去,雪亮的长刀在夕阳的照射下映出别样的光华,即使是这道光华即将转瞬即逝。

终于,匈奴骑兵在又付出了几百人的伤亡之后,冲到了石墙边上,可这个时候,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只见石墙中间多处推下了大大小小的石块,从残留的孔洞上,伸出了一支支雪亮的长矛。这批长矛是楼缓为了石墙防守特别打造的,长约三丈三尺,矛尖上带有一枝倒刺,既有长矛的杀伤力,用能像长戟一样进行侧面砍杀。

石墙上的孔洞设置和长矛使用的技法是事先反复操练过的。石孔分为上下两层,刺出的长矛可以互相配合,下砍马腿,上刺骑兵。而匈奴骑兵虽然马快,但是马匹是决然不能登上陡峭的石墙的,只能在墙下任人宰割。将近一个时辰后,匈奴人在峡谷中和石墙下丢下了近两千具尸体,依然没能突破石墙的防御。

最可气的是,直到现在,匈奴人连赵军的旗帜都没看见,远了被箭射,近了被那些特制的长矛杀死。战场上到处弥漫着匈奴人的咒骂声、伤者的哀嚎和临死前的呻吟,可赵军除了领军将官的口令和指挥的鼓点之外,连半个多余的喧哗都没有,更别提越过石墙来一对一的对战了。

匈奴的头目眼见着自己的士兵成片成片的倒下,眼中顿时一片血红。这些士兵们都是跟随着自己驰骋草原的勇士,很多都是一个部落的血亲。可是眼前的战况是自己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如果被这道石墙阻隔,不能穿过峡谷而与尾随而来的赵军发生激战的话,势必又是一场恶战,在这种狭窄的空间里,赵人的步兵可是更容易发挥优势的。于是,头目当即派出一名骑兵,向丘别单于求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