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观音出生在这懿州城，

塔营子就是如今地名，（12）

传说她母亲临产那天，

月亮西坠又灿烂东升，

忽然天狗把月亮吃掉，

睡梦中受惊观音降生，

那一日正是五月初五，

梦兆她大贵不能善终。（13）

在她降世的那个时辰，

日放朝晖驾五彩祥云，

捧送她的是九天玄女，

迎接她的是诸路仙神；

有南海大士挥洒圣水，

使她的天赋高过常人，

给她的姿容酷似菩萨，

因而得雅名称作观音。

如今在观音出生之地，

似乎有祥瑞弥漫村镇，

在故城仍然能够听到——

远山近水的浩咏长吟；

如果在这里翘首张望，

会见座古塔高耸入云，

他像位老人沧桑满面，

正在向人们诉说古今。

塔是圣宗为女儿陪嫁，

设懿州建城同时修造，

故城早已经荒草萋萋，

古塔千年仍直上九霄，

人们仰望会肃然起敬，

四顾环看更意绪飞飘，

这里草木都含着笑意，

似乎为诗人观音骄傲。

古城遗址的这座古塔，

还记着观音小时模样；

山坡吹拂的温柔的风，

仍然飘动着她的衣裳；

大河流动的清清的水，

依然映照她秀美面庞；

柳林传递的众鸟的歌，

正在伴合她弹的乐章……

萧家给女儿良好教育，

她打小受汉文化陶熏，

刚牙牙学语即学唐诗，

还年幼便练唱曲弹琴，

五岁辨音调知抒哀乐，

七岁会咏物发为长吟，

初长成美丽无比颖慧，

各样才艺都出众超群——

诗词歌赋皆过目成诵，

经典篇章俱烂熟于心，

天资聪慧能精通音律，

弹筝制曲更美妙惊人，

尤其弹得一手好琵琶，

在北国别处哪能听闻，

她书法字如行云流水，

种下香消玉殒的祸根。

夜空里明星千千万万，

她是最最明亮的一颗；

草原上鲜花万万千千，

她是最最艳丽的一朵；

百灵鸟的歌声最动听，

观音的琴音韵荡山河；

梅花鹿的姿影最迷人，

观音的风采摄魂动魄。

她的面容玉兰般清秀，

她的双眉柳叶般弯曲，

她的眼目秋水样明澈，

她的脖颈羊脂样白皙，

她的玉足嫩嫩同霜雪，

她的长发缕缕像云絮，

她的手指纤纤如素玉，

她的衣裙飘飘似仙裾。

春天东风应律布阳和，

有如她和善温暖人心；

夏日原野盛开的鲜花，

果像她容貌美丽动人；

秋晨绿叶上颗颗露珠，

恰似她心地晶莹玉润；

冬季雪花飘落在松枝，

堪比她品性高洁清纯。

湛湛蓝天上飞着彩云，

宛如秀发下飘飘衣裙，

萧观音倩影闪过毡帐，

无不赞赏她婀娜喜人；

青青草地花鹿在奔跑，

向遥远天边寻觅知音，

萧观音原野放歌起舞，

对未来无限憧憬怀春。

打从皇室与萧家定亲，

观音闻听突来的喜讯，

如同春风吹皱了池水，

心底微微荡漾起漪沦，

伏看那草地开放花朵，

远望那山坡飘过白云，

期同俦并辔冰天跃马，

盼牙帐酬唱共为生民。

她像苍鹰要展开双翼，

实现遨游四方的夙愿，

亦如仙姬将飘飘飞举，

去九重探寻诗国梦幻；

但离开自己生身故土，

心中生发深沉的依恋，

默默地张望玲珑宝塔，

那是日后无尽的思念……

观音的美名天下尽知，

洪基未见面久已心仪，

似乎牛女被银汉隔开，

年年要等待七月初七，

奶茶再香他也懒得进，

乳酪再美他也不愿食，

白日里思念睡梦中想，

盼着一睹芳华的日子。

飞霞放彩美好的天日，

中京全城弥漫着喜气，

朝廷内外都齐声道贺，

王子迎来娶亲的佳期，

他穿戴好崭新的衣装，

细心挑选远行的马匹，

亲手打扮接亲的毡车，

反复查看备好的彩礼。

皇家聘王妃有个礼节，

归途要到木叶山告祭，

携王妃拜谒契丹先祖，

祈求佑护平安和顺利，

他亲自筹备朝山祭品，

认真过问安排的礼仪，

一切一切都准备停当，

往返长途有多少里地？

且不说梁王耶律洪基，

跃马扬鬃驱车去接亲，

古有威名赫赫的女子，

她们的婚嫁牵系人心——

昭君在塞外独留青塚，

文姬归汉为二子悲吟，

文成公主远嫁到吐蕃，

观音面临怎样的命运？

注：

（1）《辽史》卷37：辽疆域“东至于海，西至金山，暨于流沙，北至胪朐河，南至白沟，幅员万里”。

（2）回鹘，即回纥，维吾尔族的古称。

（3）见单颖文《辽史研究的现状和未来》（文汇学人2016年5月6日八版）。

（4）近年在云南省保山地区施甸县由旺镇木瓜村蒋文良的家中，发现一本《施甸长官司族谱》，其开篇记有四阕七言诗：“辽之先祖始炎帝，审吉契丹大辽皇；白马土河乘男到，青牛潢河驾女来。一世先祖木叶山，八部后代徙潢河；南征钦授位金马，北战皇封六朝臣。姓奉堂前名作姓，耶律始祖阿保机；金齿宣抚抚政史，石甸世袭长官司。祖功宗德流芳远，子孙后代世泽长；秋霜春露考恩德，源远流长报宗功。”其中“辽之先祖始炎帝”“金齿宣抚抚政史，石甸世袭长官司”等句，可见契丹族族源及辽亡后之变迁。

（5）见杨树森《辽史简编》121页（辽宁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

（6）辽朝共历九帝：太祖耶律阿保机、太宗耶律德光、世宗耶律阮、穆宗耶律璟、景宗耶律贤、圣宗耶律隆绪、兴宗耶律宗真、道宗耶律洪基、天祚帝耶律延禧。

（7）辽圣宗《传国玺诗》云：“一时制美玉，千载助兴王。中原既失鹿，此宝归北方。子孙宜慎守，世业当永昌。”兴宗出《有传国宝者为正统赋》题考取进士。

（8）宋洪皓《松漠纪闻》:“大辽道宗朝，有汉人讲《论语》，至‘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道宗曰：‘吾闻北极之下为中国，此岂其地也？’至‘夷狄之有君’，疾读不敢讲。则又曰‘:……吾修文物彬彬，不异中华，何嫌之有？’卒令讲之。”（《长白丛书》初集，吉林文史出版社1986年版）

（9）指公元1075年。

（10）刘凤翥《十香词与宣懿皇后冤案》:“他的相貌为‘耸肩尖颐’。（李裕民校注《司马光日记校注》，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4年版，第44页）《辽史》说他性格沉静、严毅。他上朝时，父亲辽兴宗‘为之敛容’。（《辽史》卷二十一道宗本纪一，中华书局校点本，1974年版，第251页）现代史学家姚从吾教授说他‘大概是一个中材，外表虽然像煞有介事，实际却是固执而任性，冲动而易怒’。（《姚从吾全集》（二），正中书局1971年版，第259页）”（原载李品清主编《阜新辽金史研究》第五辑，中国社会出版社2002年版）

（11）辽朝中央统治机构设立两套官制，即分北面官与南面官：北面治宫帐、部族、属国之政，南面治汉人州县租赋、军马之事。

（12）萧观音生于1040年，出生地为今辽宁阜蒙县塔营子村。

（13）据辽王鼎《焚椒录》载，萧观音母“梦月坠怀，巳复东升，光辉照烂，不可仰视。渐升中天，忽为天狗所贪，惊寤而后生，时重熙九年五月己未也”。其父曰：“此女必大贵而不得令终，且五日生女，古人所忌，命已定矣，将复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