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再临,整座城笼罩在黑幕中,只是原本再平常不过的时间,此时却变得危险重重。
乔凡尼回到城中,他不喜欢待在城外,更不想在难民营里过夜,为了可以更早地回到阿科尔蒂宫,自己的家,他一路上不断催促抬轿子的仆人。
果然,他在收藏室里,在那一幅名为《美丽女人》的画作前,找到了自己的爷爷,维耶里.达.阿科尔蒂,。
不知道究竟是因为睡不着才来此欣赏画作,还是因为欣赏画作而没有睡意,反正这位老人的睡眠更少了。
不仅睡眠少了,连精力也丢失了很多,许久不愿管理任何事物,虽然现在的阿科尔蒂家族表面上是由他乔凡尼.达.阿科尔蒂在管理,但是重大事务的决定依然得征求维耶里的意见。
特别是作为议员出席议会宫,这项代表着荣耀与权力的行动,老人家一直是亲自前去,不肯放给孙子。
这次议会宫的执政官为了一位隐修士召开议会,维耶里头一次让乔凡尼代表阿科尔蒂家族出席,并且是独立出席,乔凡尼感到万分激动且责任巨大。
当这位隐修士在会堂中央大声讲出他的计划,要帮议会宫消除城外的难民威胁时,乔凡尼非常兴奋。
阿科尔蒂家族第一个表示全力支持,并且乔凡尼愿意亲自加入隐修士的队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佣兵欺骗了他,所以此时的乔凡尼显得太过急切与热情,这反而没能达到目的。
阿科尔蒂的对头家族当即表示反对,而第一次出席议会的乔凡尼威望不足且太过急躁,让原本属于自己家族的盟友产生严重的信任危机。
如果不是阿科尔蒂家族余威仍在,说不定这位隐修士的提案会直接被否决,乔凡尼也品尝到人生中第一次政治失败。
幸好隐修士有一条能言善辩的舌头,从他嘴里出来的文字如同带着奇特的力量,变化多彩扣人心弦,最后所有议员都赞成了这项提案。
只是此时的乔凡尼不知为何没有注意到,或是某种奇特的力量强行让他忽略了,隐修士口中的计划是如此耳熟。
他曾在一个佣兵嘴里听到过相似的言辞。
“你看这样是不是更美丽了?”
爷爷维耶里苍老的声音打断了乔凡尼的思绪。
这幅画的画框与玻璃不知何时被人拆除,只剩一块裸露的画布贴在墙上。
而维耶里居然拿起了画笔,在上面开始了自己的创作,乔凡尼只知道自己的爷爷喜欢收藏艺术品,但是从不知道他还能创作艺术品。
“更光滑的皮肤,更曼妙的身材,更丰满胸脯,这样才是更加美丽的。”
一个老头子拿着画笔与颜料,嘴里叨叨着,给这幅画彻底改了个样儿。
这幅画毁了!
乔凡尼第一眼看到爷爷的创作后,在心中惋惜,与这幅画作的价格比起来,他的情绪更多的是来自于画中那个女人。
女人的皮肤确实更加光滑,但是变成了奇怪的紫色;她的身材确实更加曼妙,但是却显得扭曲而怪异;她的胸脯也变得更加丰满,但是如果隆起的数量不对,怎么可以称之为美丽。
“你看,这样是不是更美丽了!”
爷爷维耶里的话又一次在他的耳边响起:
“你看,你仔细地看,你用心的看。”
“即便在看一千遍,这幅画只能是怪异,而并非美丽”
乔凡尼虽然不想打击爷爷维耶里的艺术热情,批评他的第一件艺术品,但是素来有着高超审美的他实在做不到。
“不是看画,你看人,看这位美丽的人!”
乔凡尼心中不解:这幅画不就是一个女人吗?这幅画也只有一个女人啊!
但是当他用心去观察这个女人时,眼里的一切都变了,那些怪异的地方变得合适,即便多出来的器官也有着别样的韵味。
更别说这个人是那么的美丽,超越男女,无关老幼。
“爷爷,你说得对,这太美了!”
……
马格努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短短半个月,自己的计划就被彻底打乱。
猎手团的雇佣兵把各种绿皮的消息传得城内外满天飞,有说绿皮数量已经达到了数千之众,有说这些不是普通的绿皮,对方有战车、有投石机、有战猪骑兵,甚至还有双足飞龙。
一时间人心惶惶,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难民营地又一次炸开了锅,所幸到现在为止没什么大乱子出现。
这次并不是马格努斯的功劳,而是一名米尔米迪亚的信徒,这位自称是米尔米迪亚教派隐修士的人与乔凡尼.达.阿科尔蒂作为阿尔佳利斯出城援助难民队伍的两位首领。
乔凡尼在佣兵头子面前的所作所为很让人生气,在他面前如此咄咄逼人要做好付出相应代价的准备。
于是马格努斯用意识调来军队,虽然这家伙非常机灵的在士兵到来之前离开,但是他依然准备带着手下,去乔凡尼的面前以牙还牙,怒斥并羞辱他一番。
因为马格努斯也见到了那位米尔米迪亚的隐修士。
甚至于这位隐修士还要更加受到城镇最高权力机构——议会宫的器重,从他们身边护卫的质量就可以看得出来。
阿尔佳利斯唯一可以算为军队的只有城镇守备队,人数绝不会超过两百人,议会宫派出来的拢共不到六十个全副武装的守备队士兵,有四十个围在这位隐修士身边。
隐修士身边不仅有守备队的士兵,还有几百个的信徒,从外貌穿着来看他身边的人都是城里的市民,身体强壮,穿着体面,甚至有一些还配有武器。
这也是佣兵头子不得不暂时放弃报复乔凡尼的原因。
说起这位隐修士,马格努斯算是开了眼界,这家伙用不到一下午的时间就做到了他花费半个月才完成的事。
隐修士进行了一场持续到现在的布道,他以无穷无尽的热情、慷慨激昂的语句讲出对米尔米迪亚的赞美,陈述凡世间的污秽,洗涤所有信徒身上的罪过。
在马格努斯的眼里,他的每一句话都充斥着宗教狂热并且毫无逻辑与道理,所以他无法忍受,在黄昏时分就离开了。
而在佣兵头子离开的时候,已经有数不清的难民围在隐修士的身边。
这些难民手持雄鹰神符,或是高声赞美神灵或是忏悔自己的罪孽,眼中流出泪水,用狂热且崇拜的眼光盯着隐修士,数不清的难民想要跪拜于他的脚下,亲吻那双沾满泥土的赤足。
马格努斯受不了这个场景,但是这个画面如同在他脑中被钉上了钉子,永不消散。
“我知道这个世界有神灵,也知道绝大多数人都信神,但是这也太好使了吧,这不科学……呸,这个世界哪来的科学,这不合逻辑,不合常理!”
因为脑中的画面,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尤其是那位隐修士的身影格外的清晰,但是这个家伙的脸藏于帽兜之下,陷于黑暗之中,根本看不清。
“总觉得莫名很熟悉,是在哪里见过他?”
于是无心睡眠的马格努斯起身,将盔甲穿戴整齐,拿上长剑,这算是他经历诸多战争后养成的一个习惯,谈不上好坏。
他出了自己佣兵团的营地,向难民营走去。
越靠近难民营,火光与声音就愈发强烈,看来这位隐修士的布道还在继续,而且越来越盛大。
马格努斯看到还有很多人也在陆陆续续地向这里靠拢,难民、城中的市民,甚至还有武装信徒。
隐修士的声音依然洪亮,他的喉咙不会坏吗?进行了一场如此长久的、高强度的布道演讲,无论是什么人也该展现出疲态了吧?
可是这个人似乎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这个世界变了,我们也应该改变,米尔米迪亚让卑微的我来告知诸位这个消息。”
隐修士的话语有着神奇的魔力,每一句话都能让人们用祷告与赞美回应,不少信徒的喉咙已经哑了,但是依然张着嘴巴声嘶力竭。
“战争就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变化,战争来了,敌人数不胜数;战争来了,这是战争之神的信号;战争来了,响应战争女神号召的战争之子们,你们在哪里!你们的声音呢!你们的武器呢!”
数不清的信徒们开始回应。
“我要组建战争女神的部队,响应战争女神的号召,为战争女神赢得胜利之荣光!”
“我需要七百二十九名信徒,成为战争之子!”
“AYA,在这里,选我!”
人们疯狂的呐喊着,希望隐修士能选中自己,甚至不少人使用自残流血的方式证明自己。
“我还需要八十一名被选中者,领导战争之子!”
人们更疯狂了。
“我还需要九位神选者,带领所有信徒响应战争,走上战场!”
人数有限,能被选中感受神恩的名额太少,在场的信徒们却又太多,于是人们纷纷看向自己身边的人,想着用什么办法才能让自己被选中。
“不要着急,我的朋友们,不要着急。”
眼见骚乱的种子在人群中生根发芽,隐修士紧忙叫停,跃跃欲试的人们都停下来等待他新的话语。
“让我们来玩……”
“有怪物!”
一个人的叫喊打破了现场的独特气氛,也打断了隐修士的话语。
隐修士的布道需要耗费极大的精力,哪怕只是听他布道也足以让人筋疲力尽,现场的信徒都只是凭借本能与信仰在苦苦支撑。
这种情况下的人们极为容易受到惊吓。
而这一声叫喊彻底唤醒了人们,所有人都开始逃窜,整个营地又一次陷入混乱。
马格努斯拔出长剑,向自己的营地退去,他的士兵正在赶来接应的路上。
而且他看清了怪物的身影,认出那些是斯卡文鼠人。
这些鼠人不知何时在他们的脚下挖出无数洞穴,无数胡乱逃窜的人一脚踏进坑洞,被大地所吞没,掉下洞去的人没有在爬出来的。
不少大胆的鼠人居然从这些洞里爬出,挥舞兵器杀死目标后将其拖入洞中。
马格努斯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鼠人身上,他没注意到那位隐修士,在那宽大的帽兜下有着无尽的黑暗,黑暗中有一对满怀怨恨的双眼死死盯着他,盯着马格努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