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谢幕(二)

周围一片沉寂,偶尔有零星的枪炮声从远处传来,但却与这所学校无关。

观察了一阵,麦凯上尉从掩体中爬出来,他猜,敌人应该是被人用匕首之类的东西干掉了。

因为这么浓郁的血腥味,不可能是德国人撤退造成的。

但那些尸体都已经被陆离拖进了远处的树丛之中,并且,他还用树叶和树枝进行了遮盖,如果不是刻意去搜寻,根本无法发现。

“这……到底是怎么了?”

一名士兵不断打量四周,试图顺着血迹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惜,没有任何发现——

血迹之间相距很远,时断时续,最终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事实上,陆离那种诡异的速度和跳跃能力,连他自己都感觉难以置信,就更别提其他人了。

“长官,接下来该怎么办,向营部汇报,还是继续坚守大楼。”

“收敛尸体,先埋到花园里,等战争结束了,再带回本土安葬。”

直到现在,麦凯上尉还没有想通原因,但糟糕的局势让他顾不上多想,只能按下心思,继续处理战事,催促道:“速度都快点,说不定敌人马上又摸过来了!”

“是……是的,长官。”

幸存下来的士兵赶紧走过去,用工兵铲挖坑、捡拾树枝。

“上尉,德国人呢?”陆离从阴影中走出,满脸戒备。

麦凯将手中的血渍用树叶擦干净,随口说道:“死了,但没有尸体。”

“你们那里有人受伤吗?我记得德国佬扔了一颗手雷进去。”

“没有,他们都转移到了学校顶层。”

说着,陆离上前帮忙处理尸体,只不过看上去有些疲倦。

不过,没人在意,毕竟长期的行军与战斗让所有人都感觉身心俱疲,要是精神奕奕,那才是不符合常理。

十几分钟以后,在场的士兵围在坟墓前念起了祈祷词,另外,麦凯上尉特意从废弃的箱子上拆了两块木板,钉成十字架,插在坟头。

就这样,简陋的告别仪式结束了。

听着周围的爆炸声越来越少,有士兵提议道:“上楼休息吧,短时间之内,德国人应该不会再来了。”

麦凯上尉点点头,沉声说道:“走吧,大家轮流守夜。”

对此,陆离没有任何异议,可他心中仍有顾虑:亨利与蒙克两人会不会帮忙保守秘密,最坏的打算就是快速出逃,接下来的时间里独自作战。

至于贸然暴露能力是否值得这种问题,陆离根本没有去想过。

当时那种情况,他不可能亲眼看着蒙克去死,哪怕这家伙是校长设定出来的NPC、剧情人物,或者一段程序,也不行。

因为陆离始终坚信,跟自己并肩作战的人都有血有肉,一如柯南·道尔先生那样。

怀着这种复杂的心态,他随着麦凯上尉等人走进了教学大楼。

不多时,蒙克迎了上来,指着便携式火炉说道:“头儿,我给你烧了杯热茶。”

但很快,他就注意到有些人没能回来,笑容逐渐消失。

“谢谢。”陆离接过茶缸,环顾四周后说道:“米勒他们呢?”

“在顶层观察阿纳姆大桥的形式,德国人刚发射了三枚照明弹。”

蒙克察觉到陆离心有疑虑,又低声补了一句:“亨利中士有些疲倦,从上去之后,就一直蹲在角落休息。”

“这家伙……”

麦凯上尉摇了摇头,抢在陆离前面说道:“我在楼道口守着,你们都找个地方休息吧。”

闻言,陆离低头看了眼军用手表:凌晨一点四十分,再过五个小时才能天亮,而这意味着,夜能视物的优势还能保持五个小时。

一念至此,他端着军用茶缸,转身朝楼上走去。

“我也不困,去天台上守着。”

声音传至众人耳中。

麦凯上尉不明所以,只当陆离得了什么战争后遗症,也没多问,摆了摆手示意众人散去。

学校主体大楼,顶层天台。

大块头米勒单手举着望远镜,观察阿纳姆大桥的局势——

从晚上十点到现在,一辆又一辆卡车的德国步兵试图冲破防线,而A连的守军则用火焰喷射器将他们点燃,不断打退敌人的进攻。

“各位都去楼下休息,这里我来守着就行。”

陆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闻言,米勒将望远镜递给他,没有推辞,说了一句“两个小时后喊我起来换岗”之后,就领着其他伤兵朝楼下走去。

而蹲在角落假寐的亨利赶紧起身,颤声说道:“长官,需要我陪你一起……”

“不用,下楼休息吧。”

陆离知道他在害怕自己,尤其是刚杀了人,那股浓郁的血腥味怎么也掩不住。

“长官,这半包烟留给你了,毯子也是。”

放下东西之后,亨利快步离开了。

看着那道背影远去,陆离默默擦燃了火柴,走到扶手处,一边抽烟,一边看着不远处正在着火的大桥。

虽说能够理解亨利的行为,但这种感觉确实不太好。

此刻,格雷伯恩中尉正在监督所有的士兵撤退到掩体后面,他脸部严重受伤,但仍然待在桥上。

站在高处看着车辆残骸螺旋升起的黑烟,陆离心想:这一夜似乎能安静下来了。

毕竟,在将那些废弃车辆清理掉之前,南岸的德国人不太可能发动大规模攻击,而后方的德国人,估计也需要时间重整装备、士气。

事实确实如陆离猜测的那般。

在黎明前,战斗停止了近五个小时,就好像双方都正在深吸一口气。

这个后半夜,除了留下满地烟头之外,陆离什么事情都没做。

而现在,处在阳光普照的最初时刻,荷兰居民赫雷曼偷偷上了楼,来到能够俯瞰乡村大道的一个四层房间。

在那里,他看到一个死去的德国兵,躺在种满郁金香的花坛上面,而一旁的草地里,十几辆装甲车列队整齐,预示着新的战斗即将打响。

赫勒曼拉上窗帘,心沉到了谷底,匆匆一瞥,他又注意到了对面的那家戏装商店,夜晚的战斗将橱窗玻璃打碎了,一排排穿着铠甲的骑士模型倒在了地上。

这位先生动情地留下眼泪,转过脸去,他希望,这一幕并不具有预言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