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人毕竟是有人性的

看小说《灵与肉》和电影《牧马人》:人毕竟是有人性的

(1)缘起

不小心在刷视频的当儿,碰到了一部电影推荐,当时就被那个简短的对话场景震到了,黑白画质,衣着简朴的演员,台词却相当厉害。“大叔,给我找个吃饭的地方吧?我能干活……”晶莹的泪珠滚下脸颊。“我给你找个家,可行?”那女姑娘默许了。

镜头一转,一间破房子里,“老右,你要媳妇不要?只要你金口一开,我立马给你送来。”这话怎么听起来像是开玩笑。“你就送来吧!”

这样的电影镜头,这样的台词,这样的生活,如今啊,我就没看过。相反,不少人为了蹭热度,虎不虎犬不犬地翻拍那个电影片段的视频,不禁让人大跌眼镜,真想破口一骂,如此时代,如此人类,如此悲哀,如此可笑。不过,人,毕竟是温暖的,即使在那黑暗的日月里,即使在这明朗的时代里。

如此经典的老电影,我是万万不能错过的。这不,立马转身去坑人的视频APP里搜索,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给搜到了。为什么说视频软件APP坑人呢,且看如今的商人,真真应了古人的老话,无商不奸。一心只想着赚钱,眼看普通VIP赚不了几个钱,硬是生搬硬套地整出个VVIP来,提高了价钱,同时也提升了用户的特权,那价钱是普通VIP的三到四倍,那特权也就可想而知。

在电影开头,我了解到电影《牧马人》改编于作家张贤亮的小说《灵与肉》,兴奋冲动的我,立马又打开了坑人的读书软件APP检索了小说《灵与肉》,令我高兴的是,可以享受一番图文并茂所带来的快感了,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乐事。为什么说读书软件坑人呢?此前我一直在某个读书软件上看书,看书时长可以兑换书币,书币又可用来购书,对于穷困的草根文人来说,不啻是一举两得的愉悦之事了,可是,没过多久,读书软件的开发商意识到如此下去赚不了钱,索性更改为一周的读书时长只能兑换三天的全场阅读,如此一来,剩下的四天,书虫们要想看书,就得自己掏腰包。难道这不坑吗?无怪乎,这到底是一个只看钱、不管死活人的时代了。

鲁迅先生所高声呐喊的吃人的时代,恐怕仍披着华美的外衣下在慢吞吞地行进吧,然而,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另一个鲁迅。

(2)《牧马人》

在读书软件上搜到电影原作时,我激动不已,却也萌生了几多感想,借着这个好机会,索性将它写出来,供诸君指教。

我对电影技法一窍不通,甚至不懂文学方面的手法和技巧,毕竟我不是科班出身,既没研修过电影专业,也不是汉语言文学专业的牛犊。不过,常言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那么,我愿意和众人分享我所看到的热闹。

在班门弄斧之前,我觉得,有必要重申一下,在写就这篇文章前,我只一分一秒地看完了电影《牧马人》,以及一字一顿地读完了小说《灵与肉》,其他相关的准备工作完全没有。对文学,我一向抱着个妄自菲薄的观点,总觉得鉴赏文学不需要做任何准备,最好连作者姓甚名谁都不要好奇,凭自己的第一感觉去鉴赏作品就好了,那才是有价值的文学评论,至于市面上流行的文学评论、文学批评,如果可以,大可不必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上面,徒劳无益。做无用功,显得多么可怜啊。

《牧马人》这个影名,与小说名《灵与肉》相比,我更喜欢“牧马人”。也许影片的导演将小说名更改为牧马人,看中的正是牧马人所传达出来的具体形象,它不但生动直观,还富有动态性的生活气息。

反观小说名《灵与肉》,略显直白,虽给人以视觉方面的冲击和震撼,但是,却少了几分想象中的妙不可言。也许是作者有意而为之,不直白便不足以震慑人心,犹如当今文学界兴起的新兴文学——网络文学的小说名一样,都是为吸引读者的眼球而服务的,想来甚是可悲,是当今文学的可悲。

文学发展到这种地步,难道不可悲么?只要能吸引读者的眼球就谢天谢地,哪还管文学的美感,最重要的是想方设法活下去,不然,还写个屁的小说?这让我想起王蒙说过的一句话,“我知道金钱名利是粪土,但是,我不得不在粪土上汲取营养,在粪土上活下去。”这句话显然经过了我个人的主观加工,并非原话,但大意相同。我突然感到了作为文人的可悲,以及伟大。

相较之下,影片名《牧马人》比小说名《灵与肉》更胜一筹,这是由文学媒介不断发展的现状所决定的。文学媒介在一定程度上传播了文学,促进了文学的时代传承,文学的不断发展也促使文学媒介发生了质的变化。商业文学不就是这么发展起来的吗?

(3)家与国

在许灵均进入不惑之年之后,他的生生父亲却从异国他乡归来,并取得了他的联系方式。三十年未见的父亲突然就回来了,毫无征兆地回来了,身为儿子的许灵均,怀着无比矛盾的心情,提着好多土鸭蛋,在繁华的都市,见到了他的父亲。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寻根文学兴起,从体裁来看,张贤亮先生的这篇小说《灵与肉》也属于寻根文学。资料记载,20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中国文坛上兴起了一股“文化寻根“的热潮,作家们开始致力于对传统意识、民族文化心理的挖掘,这时期的创作被称为“寻根文学“。1985年,韩少功最先在一篇名为《文学的“根“》的论文中声明:“文学有根,文学之根应深植于民族传统的文化土壤中“,并提出“在立足现实的同时又对现实世界进行超越,去揭示一些决定民族发展和人类生存的迷。“

索性就认为它是寻根文学吧。虽然,它归属何种文学流派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所表达的真实性,它能给读者带来何种共鸣。我敢说,小说《灵与肉》不论从创作手法,还是在对人物形象的刻画上,或者是语言风格方面的造诣,都达到了十分炉火纯青的地步,是当之无愧的经典文学的代表。唯一的缺憾是,篇幅过短,这也许是导致它不能高高立在文坛上的一个原因。

在文坛上,经典小说不但要求寓意深刻,思想深邃,人物形象鲜明,语言风格迥异,还要篇幅够长。我实在不明白,篇幅的长短与文章的经典与否到底有何关系,你能说李白的床前明月光一诗不经典吗?由此看来,自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之后,文坛上再没有出现过一个名声显赫、著作等身、影响深远的文学评论家倒是可理解的了。

从寻根文学的观点出发,许灵均代表的是根,而他的父亲则是归国寻根的典型代表。这不得不涉及到家与国的严肃问题,不过,这个问题可以借用一句科学界的流行语来说明,“科学无国界,但科学家有国界。”

一个漂流在外的游戏,随着时间的残酷流逝,容颜迟暮,体力不济,便会不由自主地萌生落叶归根的惆怅。那个老态龙钟的游子,脑海中不由得浮出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的凄苦愁闷来,他大概在想我要如何骑着瘦弱的老马回去?

对于许灵均的父亲而言,即便他在国外已成为亿万富翁,可是,他的家,他的国,却在重洋之外,同样,他失散多年的儿子也在重洋的彼岸。他想在有生之年回去看看,他害怕他的儿子变成白痴。

“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余光中的乡愁一诗完美地诠释了异国游子的家与国,谁也不知道,乡愁会不会变成一方矮矮的坟墓。在电影结尾处,导演很巧妙地做了解释,许灵均的父亲要求儿子为他预置一方墓地,他想死后能葬在故国的黄土里。

(4)根

根,历来是一个热门话题。至于根是什么?显然,这是一个十分广泛而笼统的哲学问题。你说植物有根,无可反驳。要是你说人也有根,铁定就有人跳出来反驳。不过,若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反问那跳出来反驳的人,根是什么,他同样也答不上来。既然大家各有各的说法,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就打住不题。

我觉得,影片《牧马人》中表现出来的根,比小说《灵与肉》表现出来的根要清晰明了得多。这是文学媒介的优势之一。

根,对许灵均的父亲来说,是远在重洋彼岸的失散多年的儿子,是不自由的包办婚姻所导致的创伤和阴影,是再也回不去的政策多变的故国。

根,对许灵均来说,是他身后的万亩草场,是牧场上的千匹马,是纯朴、单纯、纯洁的牧马人以及牧马人的家人们,是草场上盛开的马兰花。是妻子李秀芝。

以及在敕勒川所见的一切自然景物和人俗风情,在经过二十余年的酝酿之后,他已经和它们融为一体,不能再分割。这种根,既是看得见的根,也是看不见的根,之所以说它看不见,是因为许灵均已然成为了广袤无垠的草场上的一分子,在那里,有他的破屋烂房,有他日日相伴的无数马匹,有头顶上飘过的云朵,有瓢所大雨。

不过,除了这种在自然状态下形成的根,我还品出了许灵均的另一种人造的根,那就是李秀芝。李秀芝来自四川,是一个逃荒的苦命姑娘,后来,阴差阳错地成了许灵均的媳妇,再后来,她为许灵均生了一个名叫清清的女儿。至此,许灵均的人造的根便有了依托,他不但拥有其他人所拥有的广阔的根,他还拥有自己独特的根——李秀芝和清清。这两个女人成了许灵均后天的根,他无论如何也割舍不下的根。所以,我说女人是男人的根,一个男人不论走多远,他心中永远挂念着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有个女人在等他回去。但是,男人却不是女人的根,一个女人抛弃一个男人远走高飞后,鲜有浪女回头的。

从文学意义上来讲,李秀芝的出现和存在,犀利地讽刺了那些抛妻弃子、远走他乡的男人,尤其是深刻地讽刺了许灵均的父亲。尽管是包办婚姻,可是他没有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同样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这也为许灵均拒绝出国做了铺垫,许灵均不但扎根在了万亩草场上,还扎根在了他作为一个丈夫和父亲的双重土壤中,他岂会重蹈他父亲的覆辙,抛妻弃子,远离故土,漂泊异国?

影片结尾时,还传达了一个重要的生活哲学,于今人有莫大的启发作用。坚定地站在男人身后的那个女人势必会收货一生幸福,这是女人该有的自信,宁可信其有。反观今天的婚姻,坚定而自信的女人是越来越少了,所以,离婚成了女人必备的一项生存技能。如何离婚才有面子,怎么离婚才叫高明,不是无数女人一直在考量的问题吗?

(5)女性独立

女性独立这个话题,古已有之,没个统一的说法,众多女性独立的倡导者们似乎也没找到一条合适的解决途径。然而,我在影片《牧马人》中却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李秀芝是震撼的来源。话说,她逃荒寻求夫家的途中,邂逅了许灵均,两人一见如故,情投意合,顺理成章地结为连理。两人年纪悬殊,相差十五岁,然而,这种老男人小女人的夫妻关系,并没有阻碍李秀芝的个人成长。

她在观看了电影《列宁在一九一八》后,那句“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名言,赫然成了她的口头禅。于是,她开始了为构建幸福家庭的艰苦奋斗之旅,自己和泥巴做土砖,砌了自家的院子,并在院子里种了两棵白杨树。

院墙砌好之后,她又养鸡鸭饿和兔子,以及几只鸽子。遗憾的是不让养猪,否则,她更愿意养猪。

如此种种为了过上好日子的辛苦劳作,看似是为了过上好日子,当然,的确是为了过好日子。殊不知,一个女人的独立正是在努力过上好日子的过程中,一点一滴,慢慢积累起来的,没有谁能一蹴而就,故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泰山不拒细壤,海纳百川,方成其为大。

尽管李秀芝只上过小学二年级,大字不识几个,可是她的好学精神足以令人敬佩。许灵均外出牧马,十天半月不回来,李秀芝在忍受空虚寂寞冷的同时,还自学认字读书,写日记。她的这一系列奋发图强的行为都是女性独立的标志,如今,还有几个女人能有李秀芝的好学精神?女人,不该只懂得空虚寂寞冷,不该只会叫苦不迭,在空虚的时候,那些有助我成长的事情都值得去做。唯有这样,女性才有可能养成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男人同样如此。

许灵均去BJ的前夕,许灵均问李秀芝怕不怕他跟着父亲去美国,李秀芝的回答不卑不亢,她相信许灵均不会抛下她们母女俩,还说她拴不住许灵均。女性独立的意识已然抬头,此时的李秀芝不再是单纯的个人,而是一个新女性的代表,她当然知道自己拴不住许灵均,如果许灵均决意要走的话。但是,她不会像传统妇人那样一哭二闹三上吊,她平静极了,宛如一潭深水,波澜不惊。

(6)民族区域发展

平反之后的许灵均,再次穿上蓝色制服,站上了三尺讲台,成了牧区小学的老师。他不再去牧马,转而投身于教育,肩负起了发展民族区域科教事业的重担。

之前与他一同上山放牧的那些牧民,都替他感到高兴,还说他们子孙后代的教育就交给许灵均了,许灵均当然义不容辞。有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说,他做了一辈子的文盲瞎,一个字也不认识,看电影也不知道电影名,只见人在动。另外,这个老头子把一本厚厚的字典看作是书,还感叹道恐怕够读一辈子了。

这是牧区在那个时代所面临的教育现状,许灵均深切地知道并理解,他们需要他的帮助。在他见到父亲之后,他决意不去美国,牧区落后的教育现状不得不说也是其中一个大原因。在许灵均衣食无着的时候,牧区的人民没有嫌弃他,没有抛弃他,而是送他吃的和穿的,在他绝望找不到出路的时候,是那群淳朴的牧民给予他坚强活下去的希望和人性温暖。而今,他得到了平反,头上的帽子也被摘掉,他跃身成为了一名人民教师,他知道那里的孩子、那里的人们更加需要他了,终于,他不负厚望地重归敕勒川,投身于牧区教育事业的建设中,贡献自己的绵薄之力。

民族区域的发展,不单单指少数民族地区,而是广泛地指一个人所生活、成长过的地方。有朝一日,你事业有成,飞黄腾达了,你有责任和义务回报家乡,鸦有反哺意,何况人呢?不过,今天的现象却恰恰相反,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巴不得早日摆脱穷困落后的束缚,急不可耐地飞到灯红酒绿的大都市,早早地跳入物质的大染缸。

一口气写了这么多废话,在停笔之际,我想谈谈我对小说《灵与肉》的一些不好的看法。纵观张贤亮先生的小说《灵与肉》,他所要表达的是根的问题,然而,小说名却叫灵与肉,实在有些不妥。灵与肉是两个极端,犹如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看似是写精神与物质,实则没那么肤浅。不管是张贤亮的《灵与肉》,还是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都表达了同一个主题,人类的根是什么、在哪里的问题。物质世界越来越发达,人类却渐渐地淡忘了自己原始的原貌,忘了自己本来的根在哪里。我个人认为,这两部小说的共同主题是探讨关于人类从何而来,但是,张贤亮先生将其小说取名为《灵与肉》,并不能鲜明地指向小说所要表达的内核,这是比较遗憾的。

第二个欠妥之处是,小说中的人物形象不够爆满。碍于小说的篇幅过短,总感觉小说中的人物形象没有立起来,不甚鲜明,不甚饱满,反倒是影片中的人物形象塑造得非常成功,不然就不会获得电影金鸡奖了。我是先看了影片,再去读原著的,在看影片时,我拍手称赞道,塑造的人物形象非常成功,但是,我去读原著时,却感到有些失望,小说里的人物形象刻画得不是很鲜明、饱满。难怪,长篇小说与短篇小说到底是不同的,由此可见一斑。这就是说,一个饱满、鲜活不倒的人物形象需要一番浓墨重彩的刻画。吴敬梓在《儒林外史》中刻画的那些官僚形象,未必如前人所说的那般形象生动,通读一遍《儒林外史》,我就没记住几个生动而饱满的人物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