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我还是不是很赞同你的想法。”
樊城的街道上,典韦落后朱里一步,语气颇有些无奈。
“虽然你昨天把事情都处理完了,并且今天的事情也暂时做完了,但我依然不认为你就可以这样堂而皇之的出来游玩。”
“哎呀,大个子,做人不要那么死板嘛。”与他并排而行的吕玲绮似乎很是享受不需要再在太守府的书房内发呆的日子。
“唉。”朱里蓦的叹了口气,道:“大个子,你的想法我能够理解。小玲的思绪我也不是不懂。”
“只是,我们一直高高在上的待在太守府内,又如何能够了解到百姓们的诉求呢。”
典韦沉默了下,回道:“聆听百姓想法的事情,我们是有着专门负责这方面的人去处理的。”
千金之躯不立危堂之下。
即便是典韦,也是很清楚的能够知道这句话的含义。
在朱里接任樊城太守,并且采取了一系列的变革时,她就有专门设立了一个负责收集民心的情报机构。
这个民心,仅仅只是“民众的心意”。
“话虽如此,”朱里能够理解典韦所担忧的事情是什么,却依然没有打算按照他的想法去做,说道:“可我们始终待在那偌大的太守府内,在手下的人也保不准会权衡利弊过后只选择了我们“想”听到的情报进行回报,那又该怎么办。”
姑且算是老生常谈,朱里本人对于自己目前在这片天下的“名望”有多高一事并不清楚。不过这不代表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好歹也是曹老板手下的戍边将领,于整个樊城这个“边境防区”拥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她的安危自是需要格外注重的。
然而,有些事情始终是“耳听为虚”的,且不论眼见是否为实那种相对而言有些天方夜谭的事情,就目前的情况来论,平民中难保不会有着许多会对她的治理感到反感的人存在。
或许也有着不少的平民是支持她的意见的吧。
哪怕只靠这些存在于可能之中的推论,朱里也认为自己有必要亲自到这繁华的街道中走上一遭。
多多听取下偶尔会发生的存在于平民之中的“军国大事”,至于为什么会以这样的方式述说,全然是因为当下的百姓光是活下去就已经需要拼尽全力了。
世家大族,是足以“蒙蔽圣听”的,他们会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来选择上位者喜欢听的话进行述说。
朱里专门成立的机构也难免不会如此。
所以,相比前几次看起来真的只是在游玩的情况,这次的她打算更多的将注意力倾注在“听”这方面。
典韦,本质上是个老实敦厚的人,他并不是很能理解朱里这样“多疑”的心思是为什么。
“这话,我以前倒是听陈宫说起过。”吕玲绮或许是因为身份在当时也比较特殊的缘故,从而听到了当时她父亲吕布还是诸侯时的座下谋士的言论,沉吟道:“没记错的话,他的意思大概跟朱里的差不多。”
“说是什么与其将全部的注意力,自己所获取的情报来源从来不由自己去做,而只是一味的相信他人传递而来的消息的话,迟早会误大事,来着。”
“所以,整合一下就是“尽信书不如无书”?”朱里对吕玲绮的言论进行了总结。
“呃,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吕玲绮楞了下,道。
“尽信书不如无书?”典韦咂摸着由朱里总结出来的这句话,似有所悟。
“也就是说,我们不能一味的去依赖他人给我们总结出来的情报,而是在闲暇时也有必要亲自去走访?”
思路的出发点并不一样的典韦对朱里的行为有了一个很合理的猜度。
“差不多吧。”朱里耸了耸肩,不知可谓。
没有战争波及的时候,樊城这座城市浑身上下都是透露着一股欣欣向荣的气氛,平民百姓们的脸上虽有忧虑显现,却也并不深厚。
她显然没有办法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得知多少的情报,故此心中对于下一站的去处也是有了计较。
在这样的城市中,逛了老半天后,晌午十分的三人找了一家看起来有点像是有档次的茶楼准备暂歇一阵。
饮两杯茶,吃些食物,听听周围人口中所谈论之事。
因为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能够方便探听这些看上去十有八九是富家子弟的人..说的难听些就是吃饱了没事干的人会不会讨论到“樊城郡”上来。
言论是自由的,只要不是太过过分,即便是巡查的士兵们听到了,也都会一笑置之。
“哟,今天哥几个都在呢?”
朱里三人刚找了一处靠窗相对雅静的位置落座,便是有着一位富家公子模样的青衣年轻人来到了这间茶楼,他的目光仅在朱里三人身上停留了一瞬便是朝着看起来是他朋友的其他人搭起了话。
朱里三人的情况,乍一看不过是父亲带着两个孩子罢了,而这父亲似乎还有着一定的小地位,但怕不是也就仅此而已了。
故此青衣男子并没有多注意他们三人的存在,便是自顾自的道:“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了?”
当下便有着另一位华服男子响应道。
“就是我们这樊城太守,同时也是如今樊城郡的郡守大人的事啊!”
青衣年轻人看着现场的气氛已然被调动了起来,当下也是不再吊人胃口。
一旁的朱里听终于有个谈论关于自己事情的场合了,当下也是竖起了耳朵听着。所幸对方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即便相隔稍远,也是可以清楚的听闻。
“他?他有什么好说的?”华服男子眸中有些疑惑闪过,道:“我之前曾听家人说,好像自他上任来,樊城就没遇到过好事,这样的人,谈论起来有何意义吗?”
“哎~你知道什么,”那青衣男子“不屑”的瞥了华服男子一眼,道:“天灾人祸之事,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如果真有那么多预兆,当年的天公将军张角不是早就成功了吗。”
“就是,李少说的很有道理啊。”
当下又有其他年轻人附和道。
那华府男子也是一愣,旋即失笑道:“如此,倒是在下唐突了。”
“不妨事,”被旁人称为李少的青衣男子不在意的道:“就咱们这些兄弟的关系,几句笑谈,谁会当真呢。”
揭过之后,他饮了一杯茶水,继续说道:“这事也是我昨晚从我父亲那里听来的,他说啊,我们樊城的太守朱里,不仅在治理地方上有着很强的手腕,就连拉拢人心这一手段也是颇为了得呢!”
“这事我们都知道啊。”又有着一人搭茬道:“我们哥几个的家中长辈,多数都有过被敲山震虎的经历啊。”
“说起来,在这件事当中最大的受益者似乎是王家吧?”又有着一华服男子稍带疑惑的说道,随后众人的视线便是一同移向了在另一个角落的年轻人身上。
“说不得,咱们以后还得靠王少多多提携才是呢!”
“哈哈哈。”
“你们说笑了,我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罢了,家里的事情,我又怎么能够知晓呢。”
眼见自己一下变成了众人的焦点,王少也是略带苦笑的摇了摇头。
他是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想什么,虽然也不想知道。
“嘘···”
彼此间都是颇为熟络之故,大家也就开个玩笑,同为纨绔子弟他们,在从小养尊处优的环境下,自是理解不到家中长辈目前的“困境”。
也没人真的就把这事当成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先不说这个了,我今天要说的也不是这事,而是他上任樊城之前的事情!”李少也是在“取笑”过王少后,把话题扯了回来,道:“听我父亲说啊,这个叫做朱里的太守还拥有着一身极其强横的武艺呢!”
“还有这等事?”王少此刻也是被勾起了心思。
不同于其他纨绔子弟,他是见过朱里本人的,虽说只是远远的一望,留有一些印象就是了。
“是啊,你们可能不知道,他当年曾在濮阳城下与那天下第一猛将吕布大战三百回合而不落下风呢!”
“…”听到这句话的朱里当时就很无语,这事明明是典韦干的好不好!再说了,也没三百回合啊!
至于对方的称呼稍显无礼一事,她并不在意。当着面喊大人,背过身还是喊大人,这得多恭敬的人才能做得出来的事情啊。
一旁的吕玲绮也是有些忍俊不禁。
对于被别人把自己的战果交给了另一个人这事,倒是身为当事人的典韦很是平静,没有任何的波澜。
“真的假的?”
在场的年轻人们皆是揶揄的道,在他们看来,“文治”如此不俗的同时还拥有着那么强横的“武功”,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那得是天选之子才有可能做到的吧!
“呃。”王少也是有些懵逼,他曾在事后问过自己的父亲王堪,故此他倒是知道朱里不仅是个女性,还是当初他视角里看起来最为柔弱的那个。
总之,他是没信。
“当然是真的啦!”李少言之凿凿的道:“你们要知道,自那以后,朱里就成为了汝南的太守!而又在那之后,发生了白马之战!”
“嘁!李少,你可别乱说。这事我可是知道的,那射颜良刺文丑的可是一个叫做赵云的人!”
“此事天下皆知,张少莫非以为我会胡诌不成?”李少面露“不愉”之色,继续说道:“当时与颜良交战的人叫做典韦双方大战三百回合竟是不分胜负!”
“不是在说朱里吗?说这典韦作甚?”
“你们知道什么,典韦也好,方才张少所言的赵云也罢,那可都是那个朱里帐下的猛将!”
李少瞬间又是一副“不屑”的神色,继续道:“试想一下,若非没有着凌驾于他们之上的武力,能够让两位如此猛将安心的在其麾下效力吗?!”
“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一时间,言语突兀的整齐了起来,纷纷猜测那个叫做朱里的人究竟是有着何等三头六臂的模样。
“于是呢,就到了重头戏的时候了!”李少说着,取出了一副画像,道:“我呢,之前有幸见过朱里太守一面,于是便是将其绘制了出来,特意在今日交与咱哥们一起见识见识!”
“想不到这太守大人竟是生的如此...粗犷?”
“你懂什么,这叫粗中有细!大贤风范!”
“这...”偶然见过朱里一面的王少觉得这个粗犷的大汉绝对不会是太守大人,却也没有刻意去提起。
“…”
听到那个叫做李少的人还有着自己的画像,朱里也是颇有兴致的抬起了头,然后“噗!!!”的一口把刚入嘴的茶水吐了出来,全部喷到了典韦脸上。
“对不起对不起。”朱里自知错事,急忙取出手帕帮一脸无语的典韦擦拭干净。
她的动作太过突兀,一时间让得整个茶楼的年轻人们都是将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王少便是陷入了沉思。
他总觉得这个小姑娘有点眼熟...
“你到底看到了啥..”一直警戒着周围的典韦直接拿过朱里的手帕,自己擦拭了起来。
他是真没有生气,只是很意外。到底是什么东西才能让对方如此“大惊失色”,于是也是转过了头,看向了同样因为惊讶而没有被收起来的那幅画。
“呃,这不是我吗?”
是的,那幅画上面栩栩如生的描绘出了...典韦的相貌。
当下那个叫做李少的也愣了,他确实是认为典韦就是樊城太守朱里的来着,所以当下颇感震撼的同时也是慌张的跪伏于地:“小人不知大人大驾,无意冒犯,还请见谅!”
其余人在也是短暂的惊慌过后跪了下来。
这是很合理的一副场面,毕竟自己在人家背后讨论人家还被当事人发现了,任谁都会慌。而且他们虽然凭借着家势十分纨绔,却也知道如今的樊城究竟是谁说了算的。
主要是怕被秋后算账啊!
“呃,”典韦愣了一下,道:“诸位错了,我不是太守大人,我只是太守大人的护卫..”
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敢起身。太守大人身边的护卫,那份地位也不是他们背后的家族可以冒犯得起的。
“太守大人?”王少终于是从那一团浆糊中回忆了起来,可以说自始至终没有反应过来的他赶忙跑到朱里面前跪了下来。
“不知太守大人大驾,望乞恕罪!”
“…没事,我也不在意。”朱里施施然的开了口,道:“今天我休息来着,听说这里的茶水极佳,就来了此处罢了。”
“说起来,你是王堪那家伙的孩子吧?”
虽说面前王少的身材要比王堪高大不少,但二人面貌确有七八分相似。
“回大人话,是的。”
“这样的话,你就帮我个忙吧。”朱里点了点头,道:“你去帮我跟他们说,我完全不在意今天发生的事情的,让他们就跟平时一样就好。”
“是。”
“还有。”
“请吩咐。”
“跟吕布大战的人不是我,是他。”
“是。”
····
朱里全然没想到自己在那些纨绔子弟的心中竟然是那样一副模样..
不过毕竟是越传越远的谣言罢了,她也不是很在意,只是不太凑巧的身份暴露了,那她也就不能再在这座茶楼待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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