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六年,公元二零一年,秋。
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一年前的刘璋在帐下一众文武的提议下,认为汉中的张鲁并不易得,反而是荆州更容易染指,便是指派手下最为信赖的两院大将泠苞、邓贤引兵二万进攻防守薄弱的秭归。
在战略目标上,秭归属于益州进荆州的门户,对于荆州来说也是如此。原本刘表在秭归也是重兵把守,可却因为当时益州内乱,再加上汉中的张鲁独立以及来自江东的威慑,刘表便是将秭归的驻军调离了大半。
随后又因为曹操称霸中原的缘故,在当时对此感到的还是忌惮的刘表也是再度调离了一部分士兵,但士兵的多寡并不能成为影响战场胜负的关键。
因为刘表地处荆州,麾下文武多擅水战,都是在长江上可以称王称霸的主,但这些人到了陆地上却并不能有多少发挥的余地,导致在对曹战争中连战连败。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同为汉室宗亲并且擅长陆战的刘备来到了刘表身前,至此展开了荆州南郡与从南郡分裂出去落入曹操之手并更为樊城郡的两郡之间的拉锯战。
虽然双方是各有胜负,并没有如同刘表所想一般,刘备一路长驱直入,但至少也没有像之前那般一败涂地,故此刘表并没有将那些士卒重新布防回秭归。
从而致使了秭归空虚的状态。
顺带一提,刘表麾下并不是没有擅长陆战的将领,只是这样的将领很少,并且要防备会稽的太史慈,迫于压力的情况下,荆南的陆将几乎抽不开身。
时间线回到现在,刘璋收到了一封来自秭归的战报。
现在的他尚可以说是年少气盛,胸中也是有着问鼎中原的雄心,奈何其父刘焉主动进川,导致出川的路线只有那么两个,偏偏最为紧要的汉中为张鲁分裂,由于地势缘故,他实在是没办法打过张鲁,只得将目光放在荆州上,但他现在手中的这封书信却是告诉了他一件残酷的事实。
还是别想荆州了,老老实实想着攻略张鲁吧!
他最为倚仗的两员大将引大军两万进攻秭归,在秭归守军不过五千的情况下却是大败而归。
刘璋沉默了良久,用以平复此刻暴躁的心。
良久之后,方才得以平静的开口道:“诸君,泠苞、邓贤二将进攻秭归失利,如今正在回师途中,不知诸位对于我们今后的方针,有何良策?”
他的性格本就是属于偏弱的那一类人,这样的人或许会有因为一时气愤而口出恶言的时候,但现在这个人是刘璋,所以不会有这样的情况。
因为他是主君,他必须时刻遏制自己的怒意,这是他的为君之道。
但他却是忽略了一件事,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在不久的将来成为了巨大的隐患。
“主公,末将愿引军一万,再攻秭归!”
当下便有一人立即出班奏道。
“张任啊,泠苞、邓贤二将新败,我军士气不稳,你可有这份信心?”
现在的刘璋依然很气愤,只是情绪已经可以稳住了。
“有!末将此去,定当不辱君命,必将秭归纳入主公囊中!”
张任雄心壮志,完全不觉得自己会遭遇泠苞、邓贤的情况。
刘璋再次沉默了一下,他知道自己的能力不足,而且这个时候的他也远没有到心态被打崩的地步,所以他想听取一下其他人的意见。
张任也清楚,所以并没有着急,静静的等待着。
“主公,”刘璋最为器重的文臣张肃此刻也是出班道:“某以为,出川之路并不平坦,远攻秭归属实舍近求远。”
“不如,趁此新败,挥师汉中。”
“君矫(张肃字,源自百度)啊,如今我军新败,不求一雪前耻,为何却是去攻汉中?”
刘璋不解其意。
“主公,某也以为愚兄之策,不妥。”
张肃之弟张松也是出班,与其兄唱起了反调。
张松为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胸中也是颇有韬略,奈何..人长得不咋地。
硬要描述一下就是“长得额䦆头尖,鼻偃齿露,身短不满五尺,言语有若铜钟”。
不论什么时代,都是看脸的时代。只是单纯长得丑的人,往往不是那么受待见,除非他的本事为人所知。
然而很可惜,刘璋显然不是那种不拘小节的君主。
即便他知道张松很有才能,也终归会因为后者的卖相而有些不悦。不同的是,现在的刘璋相较之下还很年轻,他目前还能够忍耐。
“哦?子乔(张松字,为后期不混淆而取历史文献)有何高见?”
姑且按捺住了心中不悦的情绪,刘璋询问道。
“某以为,而今应当趁我军新败,修身养性,精炼士卒。待得来年春深之时,以吴班、刘璝二将取西城,断其上庸、房陵援路,再以张任、严颜、吴懿三将引军径攻沔阳,直扣南郑。从而可以一战而定!”
张松的谋划可谓极其详细,并且将其认为的川中可谓上将的五人尽数推举而出。是的,泠苞、邓贤这两个深受刘璋信赖的武将在张松看来,顶多就是个斗将,兵将乃至一军统帅的职务让他们来担任属实有点强人所难。
上将,多半都是能够作为一军统帅独当一面的人物,对于个人武力其实并没有那么高的要求。不过张任、严颜的武力也是当属川中翘楚就是了。
一旁的张任听到张松这话,也就不反驳了。没人会不喜欢听好话,不同的是如何去区分这好话是否应该接受。
当然,以武将观点出发的张任其实并不觉得在这个时候应该接受张松的奉承,但他终归是个武夫,尽管在战场上可以肆意揉捏张松,但在这个场合上,他想不出来能够反驳的言论,故此沉默。
讲道理的嘛,被直接点名,尽管只是同僚,但那也表示了同僚认可自己的能力,认可自己以及其他几位是无可替代的存在,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刻意去反驳人家,属实有点不近人情。
所以张任暂时性的被说服了。
刘璋没有说话,他想继续听听张肃的观点。
说起来张肃与张松两兄弟完全是不同方向的人才,虽然都是谋战人士,但各自所学及所见却并不想同。
“子乔,话可不能这么说。此时新败的我军乃是哀兵,新仇及旧恨一并而起,正当是气势如虹之时,为何汝此刻却是要建议主公暂时修整?”
“兄长,张松愚见或不足论,但是,兄长你去过兵营吗?”
“关那何事?”
张肃不解,为何自己的弟弟在与自己的辩论中会突然提及到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
“兄长,士兵也是人,是人就会有七情,有六欲。况且,兄长与某皆不通兵事,却只顾颐气指使..不知兄长可曾考虑过士兵们的想法?”
“这···”
张松这番声情并茂的演讲配上他那独特的声音其实并没有多少的渲染力,但他确实把自己想要表达的事情讲述了出来,这就足够了。张肃已然无一言可发。
“末将以为,子乔先生之言,甚善。”
当下与张松私交密切的孟达便是出班赞同了他的意见。
“某以为,子乔之言,乃是至理之言,还望主公思量。”
同关系颇为密切的法正也是紧随其后。
“望主公纳子乔先生之言。”
最先的主战派张任也表达出了对张松言论的赞同。
张松本人并没有察觉到,他方才的发言已经深深的烙印在了川中的诸将心中,在川中诸将心中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他本人察觉不到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他完全是出于一个谋士同时还兼任政务要职的官员为自己的主君思量的角度出发的。
刘璋还在犹豫,他其实并不想就此善罢甘休,但他确实没有反驳的能力,只得以沉默来期待张肃或者其他人能够反驳张松。
但是。
事实往往不遂人愿。
“权附议。”
黄权的地位在刘璋这边其实并不高,但他也是经过慎重思考后,因为张松的话语而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而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累,附议。”
王累同上。
“…”刘璋无法再沉默下去,只得挥了挥手,不太乐意的道:“诸君之意,吾已知晓,此事,就依子乔先生之言罢。”
因为这样一件奇怪的事情,川军除了主君刘璋以及极少数的几人之外突然的就上下一心了起来,并且在日后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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