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一点，凌家。
凌风处理公司的事务，疲累了一天。
晚归后，对着窝在沙发上闭着眼听歌的凌川严肃说道：“放假了，有时间去公司多学习学习，将来也是要你接手的。”
凌川耳机里的摇滚乐声音很大，他依旧闭着眼仰卧在沙发，纤长的手臂懒懒地搭在沿上，露出大半截。
“我跟你说话呢！”
凌风没好气地将他耳机拔下，他睁开一只眼，不耐烦地盯着他。
“暑假来公司实习。”
这回凌风的声音几乎是不容置喙。
“没空。”
凌川简短地答了两个字，重新阖上眼皮。
“没空？！”
他正要大发雷霆，凌川自己开口解释。
“我要去望海打工，明天就走。”
他冷淡的话语不掺杂一丝感情。
凌风沉默了半晌，皱眉道：“你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这么多年了，为什么就不能放下！”
“人命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一提么？”
凌川冷笑一声，坐起来看他，眼神充满怨恨：“当初是你亲自把我送去，又是你亲手毁了那一切。你把我从深渊拉回，好不容易我有一点儿希望了，又被你狠狠推向地狱，爸，这么多年你就没有一丝愧疚吗？”
凌川说完起身向楼上走去，没再看他一眼。
“公司，我没兴趣，以后也别打我的主意。”
他一步一步踩着阶梯，冰冷的话语飘荡在偌大的客厅。
凌风紧抿着唇，脸色铁青。
他知道，他这个儿子是软硬都不吃。
他是真拿他没辙了。
凌川回到房间，掏出手机查机票。
几乎没有半分犹豫，就订下了第二天飞往望海的早间航班。
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打工。
这么些年来，一放假他就去，去那个熟悉又遥远的海边小城。
听海浪打在沙滩上，静静感受海风的吹拂，远眺让心胸开阔，随之浮现的是一张和蔼可亲的笑脸。
“娃娃，吃个饼子吧！”
奶奶朝着面对着墙角坐着的叛逆少年递过去一张煎饼。
这是她特地为他煎的。
少年不为所动，没有搭理老奶奶。
他一直勾着个脑袋，将头抵在灰溜溜的土墙上。
“不吃不行啊，会饿坏的！”
奶奶走过去把饼往他怀里一塞，拍了拍他的背，轻声安抚几句。
凌川手心忽然温热起来，肚子不争气地叫了几下。
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都两天没怎么吃东西了，撑得住吗？
他瞥了一眼黄灿灿的大煎饼，拿起来就往嘴里塞，狼吞虎咽起来。
那一刻他觉得这饼是世上最美的美味。
“慢点吃，别噎着了，锅里还有！”
老奶奶坐在小凳上笑呵呵看他，他吃完抹了一把嘴，回头瞥见奶奶眼角深深的皱纹。
她的笑容很慈祥，笑起来的时候牙齿没剩几颗，孤单地挂在牙龈上。
她身体健朗，精神矍铄。
她口齿清晰，听力也好。
她本来可以活得更久的，健康长寿，平安终老。
凌川梦里无数次出现海浪的声音，那个饼的味道，到现在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