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宁芮。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早就知道?早到什么时候?
谭西晨下意识的就想起了月光下的那一双豹子般的眼睛。
电话那头似乎是嗤笑了一声,“枉费我那晚还编了去徐真家暂住的借口……本来以为只需分开几天,你再多的怀疑也会烟消云散,又因为雪月山庄那地方,我实在不方便独自前去,便找了点理由试图和你修复关系。算是我小看了你吧,不愧是刑侦队长呐,一旦起了疑心,哪怕是自己女朋友也要怀疑到底。”
“你究竟要干什么?”谭西晨完全忘了自己眼下住在这里是为了躲避追捕,这一嗓子吼的惊天动地。
隔壁屋子当即想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他的两名临时室友被吵醒了。
“都到了这时候,你还要继续纠结我的目的吗?”电话里的声音依旧含着笑意,却绝非谭西晨所熟悉的巧笑倩兮,笑里藏针的锐利将谭西晨的耳膜刺的生疼,“还有最多半个小时,警察就会抵达你所在的小区,你还是赶紧想一想要怎么脱身吧。”
对方所说的“早就知道”,对,也不对。
诚然,从那晚开始,谭西晨的心中便蒙上了一层疑影,自此,他怀疑过,更追查过,想方设法的从种种蛛丝马迹中扒拉出证据——
不是为了证明她有问题,而是为了证明她的无辜。
这本是他一直深信不疑的东西,然而,这一通毫无征兆的电话,似乎彻底泯灭了他的信任。
最想问的问题被堵了回来,剩下纵然有千言万语,谭西晨一时间也不知从何说起,稍稍一犹豫,那边已经斩钉截铁的挂了电话。
房间亮了起来,是听到动静后,跑过来的汪州顺手开了灯。白艺也在后头张望,毕竟是男上司的房间,她也不好直接进来。
事实上谭西晨也只是脱了外套,逃亡之际,不说枕戈待旦,但肯定不可能像平常在家那般轻松。他一边拿起椅子上的外套披上,一边将方才的电话掐头去尾说了一说。
最后,谭西晨下令,“收拾一下,我们赶紧走。”
“等等,这不对吧?”汪州直觉有问题,“谭队,我知道你半夜三更接到宁姐……额不是,是那谁的电话,这会儿肯定无比混乱,咱们先冷静一下哈,你想想,不觉得这种情况似曾相识吗?”
白艺虽然没说话,但她只是站在门口,并没有按吩咐去收拾东西,从这一点抗拒就可以看出来,她是支持汪州看法的。
“似曾相识又如何?上一回根据警告,难道我们没有在国际会议中心找到炸药?这一回只怕也是一样。”
白艺有些受不了谭西晨的断章取义,“前次的警告只提到了国际会议中心,但是对燕翔饭店那边的情况,半个字都没有提过。”
她看的出谭西晨大概是想要说什么,没给对方留下机会,反而加快语速,“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没错,把会址换到燕翔是你亲自定的,或许给你警告的那人来不及掌握那么多情况——行,你愿意把责任统统揽在自己头上,是你的自由。但是,当你要做什么决定的时候,能不能讲点逻辑?”
汪州也在旁边帮腔,“我们先不管……那人是怎么知道国际会议中心装炸弹的事,但她突然告诉你警察找上门来了,实在有些不合情理,连我们都还没得到消息呢。而且高局也没有给我们发出警告。”
纵使他们几个如今已被边缘化,但边缘化的前提是,他们首先是这个圈子里的一员。没道理自己人还一点风吹草动都不了解,先被外人道破了自家隐秘。
先不说汪州,但白艺的确很久不曾如此直言不讳了,即便是提什么建议,近来她也相当注重分寸,多余的话半个字都不会说。
或许正是因为久违了的劝诫,反而有几分醍醐灌顶的效果。谭西晨居然真的冷静下来想了想,不过他的思绪却飘的有些远——人若是要想通一件无比复杂的事情,光靠冥思苦想是不够的,很多时候欠缺的就是那一点可遇不可求的灵感。谭西晨也没料到灵感来的不早不晚,居然在这个当口倏的一闪。
——情感和逻辑,你相信哪个?
那位提琴大叔,总是在最特别的时候出现,又在最不应该的时候死于“事故”,而他几次三番神出鬼没,所为的似乎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将这句话带给他。
另外,尽管以往不曾发觉,但此时忽然想起,谭西晨竟然觉得那位大叔的容貌有几分眼熟,像是在什么事件……弄不好干脆是什么案件中见过。
但这一番插叙,谭西晨并不打算说给另外两人知道,既然白艺让他讲点逻辑,他便顺着这个方向来说,“既然已经得了警告,我们先离开再说,大不了在附近躲一躲,如果一切风平浪静,再回来就是了。”
如此安排,自然比不管不顾的逃离要周全的多,白艺二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各自收拾东西去了。
特别是高建林提供的现金,保险起见,白艺特意将其分成三份,打算几个人分别携带,哪怕真出了什么变故,也不至于一分钱都不剩。
而汪州则在翻屋主的东西,什么水果刀、打火机、外套之类,感觉能派上用场的,他都往包里塞,东西不值钱,可他们若是大模大样的去采购,弄不好就会暴露行踪。但再怎么不值钱,此举也构成了“盗窃”要素,不管之前多么无辜,如今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百感交集的汪州忍不住提出一个假设,“如果……我是说如果,假如局里的那些同事真的找来了,他们是如何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谭西晨反问,“你是不是已经有了什么猜测?”
“没有!”汪州矢口否认,可他否认的太快,反而露了几分心虚,况且他还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补了一句,“我们来这里落脚,不是高局建议的吗?”
多么合情合理的推测,站在高建林的立场上,当然不能容许别人从他家里逮捕嫌疑人,所以,将人打发出去,再将其行踪报告给局里,不仅是将功折罪,简直可以称得上大义灭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