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经上了回程的车，高建林才宣布：“下个星期，我市要举办一场国际论坛，前来参加论坛的贵宾，名单目前还保密，但我可以先告诉你们，级别都不会太低，市政要求我们刑侦队参与安保工作。”
“安保？这不是安全那边的事么？”白艺叫了一声，她最烦这一套，参与这种任务，一举一动都有条条框框限制，感觉不像是在保护别人，更像是在接受别人的监督。
谭西晨虽然没说话，但看向高建林的眼神中表达的也是同样抵触的意思。
其实，真要说不满，高建林才是最不满的那个，手下这帮玩意儿，讨厌的是行动中被束手束脚，可是这件事落在他的头上，就是如山的压力，来的那些贵宾，少了一根头发，他这个当局长的，弄不好都要拿一辈子的生涯来赔。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上面的命令，他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别不满意，市政把这么重大的任务交给我们，是对我们能力的肯定和信任。”
谭西晨“呵”的一笑，“高局，对我们自己人还打官腔就有些没劲了。你说的论坛，就是那个关于虚拟世界安全的吧，我听说了一些相关消息。不过，就算会议重要，需要我们局协助，但也不至于点名我们刑侦队，我们经手的，都是人命关天的案子，非要让我们出手，必然还有更深的原因。”
充当这辆车驾驶员的是汪州，白艺坐在副驾，剩下的两位并排坐在后面，他们只需转一转头就能看见彼此，可此刻他们谁也没有费这个力气，两人的目光在后视镜里狭路相逢。
谭西晨本来是笑着的，至少也是冷笑，但因为镜子面积有限，摒弃了其它五官，仅剩下的那眼睛，冰冷而锐利，“高局，你还有没说的事，对吗？”
“你知道什么了？”在如此一双眼睛的注视下，高建林还能心平气和的反问，也着实对得起他局长的身份。
“本次事件——你既然认定峡谷发生的一切不能算作案子，那我们便以事件相称。”
前排的白艺听了这话，忍不住将半个身子都转了过来，都什么时候了，队长竟然还在纠结措辞的问题？
谭西晨没管她，继续道，“我们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一开始，究竟是因为什么来了此地？”
白艺刚想回答是“宁芮”，但马上意识到不对，“是那场关于社会治安的紧急会议？会上通报了发生在各地的数起旅游失踪事件，上面还要求我们重视此类情况，加强防范措施。”
“不错。”谭西晨点头。下面的话还是冲着高建林去的，“我当时就向高局提出异议，发生如此严重的事，光是加强防范，是远远不够的。而之后没多久，我们就被派来这个地方。”
不提也罢，一旦提到了，白艺便觉得胸口的那团憋屈着实堵得慌，“来了还没几天，什么都还没干呢，如今又要让我们灰溜溜的撤离。”
高建林有些哭笑不得，这两人居然在没有经过任何商讨的情况下完成了一场配合，当然，白艺只是无意，故意引导话题的，是谭西晨。
老头妥协了，但他还有一个问题，“关于本次论坛的议题，小谭，你有什么看法？”
虚拟世界是否安全？
经历连串事件，谭西晨几乎成了一个坚决的虚拟世界反对主义者，尤其抵触电子产品。
但这些只是他个人的看法，对于高建林的提问，他还是需要尽量客观的回答，“没有绝对安全，或者绝对危险的世界，虚拟和现实都是一样。我想，这次论坛也不是为了搞一场分辨胜负的辩论赛吧？大张旗鼓的请来那么多有影响力的大人物，论坛的目的，想必是为了商讨要如何应对虚拟世界的弊端，以及如何发挥其作用，再制定一些章程。总之，论坛的根本目的是为了解决问题。”
高建林不仅认认真真听他说完，还细细将这番话品味了一遍，然后才评价，“你说的没有错，如果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冷静客观，那就好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虽然还没有接触到重点，但谭西晨已经有了种很不好的预感。
高建林的脸色很不好看，每条皱纹里都是愁色，“要召开如此规模的论坛，加上又是这种内容，前期宣传是花了大力气的。”
“可以想象，必定闹得人尽皆知。”谭西晨没有掩饰他的嘲讽。
高建林继续，“引起民众关注，是必要的，关注度越高，论坛带来的影响力才会越大，如果真的制定了什么章程，今后推行起来也更加容易。可问题在于，有人对论坛的意义断章取义，进行了极度偏离正轨的解读。”
在如今这个光看了标题就以为读懂全文的时代，断章取义着实不是什么新鲜事，谭西晨更关心的是，“什么样的解读？”
“简单来说，就是鼓吹虚拟世界是个无比美好的世界，甚至号召大家干脆舍弃现实，统统到虚拟世界去生活。”
前面一大段，白艺还听得目瞪口呆，到了这一句，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丝毫也不顾女孩子的矜持，“哈哈哈，这……这么荒谬的言论，没人会信吧？”
“不，有人信，而且信的人还越来越多。”这才是高建林发愁的地方，“围绕本次论坛，各种谣言四起，其中流传最广的就是——国际上正在制定进入虚拟世界的法律，要不了多久，人们就能在现实与虚拟之间进行选择，找一个自己更喜欢的世界来生活。”
看到白艺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高建林也是无奈，“你们这些受过严格逻辑训练的人当然不会相信，但普罗大众可就不好说了。”
谭西晨想到了那些出去旅游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家的人，但他们的身影照样活跃在各种社交媒体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算不算是舍弃了现实，活在虚拟世界之中？
若现实苍白无力，那么，多彩绚烂的虚拟世界，或许真的具有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实在没有别的合适表情，谭西晨只好冷笑，“怪不得要让我们来雪月山庄，原来这里才是起点。”
“果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高建林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关于网上流传的谣言，虽然如今已经扩散的没法收拾，但归根溯源，最开始的出处，基本就集中在这几个ID上。”
谭西晨扫了一眼——海风吹、焦糖糊了饼干、化骨绵绵……还真是一个比一个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