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州仔细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帖子看了一遍,除了看出一肚子火,实在不知所谓的前后不一致究竟不一致在什么地方。
谭西晨看出他的窘况,便吩咐白艺,“不要将所有帖子罗列在一起,随便挑一个人出来,将他发表的言论做一个前后对比。”
白艺实在称得上这方面的熟手,键盘上操作了几下,杂乱多余的信息统统都被剔除干净,随机挑选出的那名失踪人员,其发布的信息一条一条的罗列出来,一目了然。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若是混在一切,火眼金睛也要看花眼,若是只剩下关键部分,随随便便就能看出问题所在。
“这人是精分吧?”汪州瞬间得出结论。
具体精分在什么地方,若是让汪州来说,只怕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所以然,因为那些问题并不凸显,可又每个细节无处不在——从行文习惯到标点符号,包括最习惯的措辞在内,从头到尾看起来,就没有一致的地方。
特别是单独将最早与最晚的帖子单独拎出来,隐去ID“呜咪”的话,不管让谁来看,都会认为这是两个人发的内容。
谭西晨问:“确定是来自于同一ID吗?”
白艺的回答很严谨,“网监那边核实过的,ID没有问题。”
放在平常,这样的回答很正常,既然很多细节都与网络有关,白艺自然需要网监的协助。但因为有了昨日与高局的谈话,谭西晨的心中总是留下了一根刺,眼下那根刺扎进肉里,由不得他不多想。
白艺会寻求网监协助,是因为她早就发现帖子内容上的变化?可既然都已经发现了,她为何从来都没有主动提过?
“高局,如果我们能查出问题,是不是可以暂时不用撤离?”关于昨天的对话,汪州一无所知,但他还在垂死挣扎,显然是真的不甘心无功而返。
高建林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此刻就是无端打击手下积极性的无能领导。但他还是只能硬着心肠,“只到明天早上九点。”
争取了半天还是这么一个结果,被深深糊弄的汪州,委屈不已。
而随后十余个钟头的徒劳无功证实了,高建林能当上局长,起码判断力是没问题的,他说过——若是能查出来,早就查出来了,也不差一天两天,果然应验了。
漫无目的的调查,果然是最耗神的,不仅消耗体力,对于意志力也是极大的考验。任何人做事,困难永远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不知道度过重重困难之后,能不能得到期望的结果?
也许,前路根本没有任何结果。
谭西晨发现的帖子内容前后不一致的问题,或许可以从侧面证明藏在网络背后的发帖人已经被偷梁换柱,但也仅仅只是侧面而已。
对于警察而言,最重要的从来不是推理,而是,证据。
如今证据则需要从茫茫大海中捞出来。
半个晚上的努力,根据发帖时的网络轨迹,已经绘制出了一张张地图,只可惜是一张虚拟地图,除非谭西晨等人能化身杀毒软件,否则也没法顺着这东西去抓捕嫌犯。
所以下一步要做的,必须让虚拟地图投射于现实。
这还是一名网监提出的调查思路,说白了,就是一个类似于穷举法的蠢路子,说起来倒也简单,就算帖子发在网上,也必然需要现实的设备,电脑也好,手机也罢,即使网络无踪无际,但这些设备是有追查可能的。将虚拟地图与现实设备重叠在一起,再依托无处不在的摄像头,说不定真能找到失踪者的下落。
理论说起来不难,操作难在——
“谭队,工作量太大了,哪怕不考虑人工筛查信息会疲惫,光是电脑分析数据,在明天九点之前,也不可能将十四,不,算上宁芮是十五名失踪者的真实轨迹描绘出来。”
汪州凑过来问:“如果不把轨迹确认的那么精确,只大概圈一个活动范围?”
精细的地图与粗糙的,完成两者的工作量差的不是一个量级,这点常识汪州还是有的。
白艺摇头,“若是不够精细,根本没有意义,以当今人口的密度,哪怕能够锁定一栋大楼,里面的人也是数以百计,假如不能锁定具体的房间号,只怕没法找。”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们现在需要有的放矢。换种更直白的说法,我们现在只能缩小搜索目标,最好只限定一个人,集中力量先描绘出他的行动轨迹。”谭西晨看着白艺,说了这话。
白艺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却也只能点头。
汪州眨眨眼,“什么意思,难道其他人我们就放弃了?”
白艺尽量客观的回答,“也不能说是放弃。就目前来看,这些人失踪的过程,乃至动机都成迷,但明显有别于传统绑架案。如果我们能找到其中一位,以他为参考,顺利的话,以此为遵循,说不定也能找到其他人。”
“那如果不顺利呢?”并非汪州非要钻牛角尖,这样的问题,总的有人来问。
白艺却没法回答。
沉默本来就是最残酷的答案。
汪州没法接受,“其实我们的时间还很充裕,不是吗?高局说的明天,哦不,已经是今天九点了,也只是离开山庄的最后期限。调查行踪,哪怕我们回局里了,也可以继续不是吗?”
依然没有人回答他。
时间充裕?真是充满希冀的天真想法啊。不要说什么失踪黄金四十八小时了,他们甚至无法追溯确定,那些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那暂时先选一个人吧,那个叫做什么‘呜咪’的。”谭西晨终于开口,此言一出,等于是板上钉钉了。
“呃……好,明白了。”
谭西晨看出白艺那一瞬的犹豫,“怎么了,这人有什么不妥吗?之前分析帖子的时候,不是你随机选中她的?”
白艺一怔,连忙回答,“没有不妥,我马上安排。”
既然谭西晨做了取舍,大伙儿的行动力还是毋庸置疑,但此事说来简单,做起费劲,又是数小时繁杂枯燥的劳动。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往窗外看一眼便会发现,连月亮都已西沉,到了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段。
久坐的白艺浑身酸疼,借着倒水的功夫,准备向谭西晨汇报进度——快了,最多还需要半个小时就能得出结果。
她正要开口,谭西晨的手机却响了。
一条十二分莫名其妙的短信——呜咪,呜咪,猜猜看,小猫还活着吗?
尽管是个不在通讯录里的号码,但却并不陌生,之前宁芮打来的那通告别电话,就是这个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