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马上”知道这一判断,谭西晨并没错,只不过,虽然耗费的时间不长,但过程却格外艰难。
之前喻副市长说过,幸存下来的专家们被安置在安全的地方——既然话都说了,当然是有根据的,不仅地方经过改造,和铁桶也差不多,另外还有高手二十四小时坐镇,带着荷枪实弹的人马在此守卫。
高手还是谭西晨的熟人,武警雷宏伟。
此刻雷宏伟正捧着一张纸,张面不大,上面的内容更是少的可怜,一个徒手画的坐标轴——画图之人应该比较擅长这个,即使没有借助工具,依旧横平竖直。
内容一目了然,只可惜……看不懂。
雷宏伟感觉有些对不起中学时期的老师,所有老师,因为这张简单的图纸上似乎涵盖了各种科目的知识点。
他不确定的胡猜,“X和Y轴上标注的是经纬度……这是一个坐标?那Z表示的又是什么?”
“……”专家之一耸耸肩。
“时间?”专家之二给出一个推测。
“但是也做不得准。”专家三本着严谨的科研态度,做了一个兜底的概括。
雷宏伟一脸懵逼的看着对面,而对面三人齐刷刷的冲他耸耸肩,无辜极了。
雷宏伟简直快要炸了,焦躁仿若一把火在他体内熊熊燃烧,快要将他脑浆烤干,他知道另一边的谭西晨二人正站在生死危机的边缘——尽管和那个警察并没有太深的交情,但此刻他的身上却系着全世界的安危,雷宏伟就不得不替他们担心。
他没有心情,更没有时间在这里和一群四六不着的专家讨论什么坐标轴。
“我问一句……很关键的一句……”雷宏伟絮絮叨叨的重复,借此平复着焦躁的心情,“这东西有什么作用?”
专家三被同伴推出来解释,“经纬度还是有作用的,你们可以找到这个地方。”
雷宏伟心说废话,谁不知道经纬度标注了某个地点。他连连做了三个深呼吸,把那张纸举到几名专家眼前,手指在上面戳了又戳,“这个地方有什么东西?”
这一次,众专家的反应出奇一致,“我们哪里知道,我们又没有去过。”
“那你们怎么确定坐标轴就会我们要找的信息?”这才是重点,雷宏伟抓的很牢,并没有忘记。
“虽然不是百分之百,但准确率应该挺高的。”专家组总算没有掉链子,给出的回复挺给力的。
……太给力了,转眼就进入了叨逼叨的状态,“我们将设计图和实景进行比对,分析了相关房间内部物品的尺寸,颜色,哦对了,颜色本身比较感性,所以我们带入了RGB值和CMYK值,演算之后认为后者正确性比较高,还有……”
雷宏伟连忙举起手打断了“还有”,他不是不讲礼貌,但如果再不阻止,对面接下来只怕就要掏出一堆演算纸把他活埋了。“过程并不重要,我只想知道结果,结果准确吗?”
尽管不知道实际地点究竟藏了什么,但只要经纬度的指向准确,终归还有去查看的价值。
专家们一反刚才兴奋陈述的状态,齐刷刷变成锯嘴葫芦,身为合格的研究员,他们不可能断然说出“确定”这样的话。研究是什么?不就是不断发现新事物吗?万事万物皆有可能。
雷宏伟简直要被急疯,却又不知道该拿那些专家怎么办,正不知如何是好,眼前忽然出现一幕全息场景——别管真实世界中的通信技术发展到怎样的程度,但在冰山世界中,完全实时传输的全息影像根本不在话下。
陈路在咖啡厅的背景之下,急促的道,“应该准确。我们分了两批进行演算,彼此结果相符。”
这貌似是小学生都懂的道理,在做计算题的时候,只要最后答案能对上,十之八九就是正确答案。毕竟错都错成一样的概率,无限趋近于零。
“那……”雷宏伟想问接下来一步的打算。
“消息已经发出去了,不出意外,此刻应该已经到了谭西晨手中。”回答的是陈路身边的那位,喻副市长——他虽然声称自己只是一个传话筒,但显然还身负代为决策的权力。
雷宏伟大大的松了口气。尽管他什么事都没做,但如今也发现,也确实没什么可做的。
首先他根本不能判断那个坐标轴的真假,更勿论其价值。从这一点来,他其实也没有资格怪那些专家犹犹豫豫。而事实上,就算他认定了坐标轴又能怎样,正确答案也不过就是一个答案,不能利用,照旧没有价值。
终究,还是只能靠谭西晨。
被寄予厚望的谭西晨忽然开口,“我们等的东西来了,走这边。”说着,自己率先朝某个方向迈开了步子。
苏可蓝并没有马上跟上去,而是疑惑的左顾右盼,“什么来了,在哪里?”
“一段信息。”谭西晨避重就轻的概括,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子,“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苏可蓝感觉这个状态没法用语言来形容,不安极了,语速都加快了几分,“什么意思?你是突然想到什么了吗?”
“不是突然想到,而是突然出现。大概与邵……你老师放在我身上的东西有点关系吧。”谭西晨很随便的解释,不过听起来,他似乎并不见得当真了解原理。
可那又怎么样,看他态度,在乎这个吗?
根本不。
时间紧迫,苏可蓝咬咬牙最终还是妥协了。至于是妥协给了对方提到的“老师”,还是妥协给他本人,大概只有苏可蓝自己心里知道。
周围还是一成不变的洁白,从本质来说,白色作为最典型的中性色,基本不具备任何情感倾向,可是被周围一层不染的雪白包围太久,竟然也感觉出一种浓烈的恶意。
和前路不知的茫然。
没有参照物,至少在苏可蓝的感知里,随便往哪个方向走都是同样的结果……或者说,根本不会有结果,只会触及这个空间的边沿,再次重复之前探查的经过,重新品尝碰壁的滋味。
然而,闷头走了一段之后,苏可蓝突然发现有点不对,似乎处于茫然的人只有她一个,而谭西晨的脑子里就像是装了一部雷达,精准的指引着方向。
若是简单的朝着一个方向前进倒也算了,更奇诡的是,谭西晨一边走着还会一边修正方向,突然拐个弯什么的。
好似……好似他的脚下有一条看不见的小路。
苏可蓝不知该怎么形容眼前的情景,该说是太好笑,还是太诡异?
她一个走神,前方一条胳膊突然伸过来,拽了她一把,“走这边。”
谭西晨的声音紧绷,而且苏可蓝清楚的感觉到,他接触自己的那只手在那一瞬也僵硬的如同石块。
他一触即收,仿佛无法忍受这样的接触。
苏可蓝嘴角动了动,也不知该用怎样的表情来面对对方此刻的反应。
谭西晨快速的转过去,重新迈步之前,郑重的强调,“跟紧一点,下面的路很危险。”
苏可蓝下意识的环顾上下左右如出一辙的金属壳,但是看起来,实在看不出危险何在。
不过,有些东西似乎不能单纯用眼睛来看——或者说不能用她的眼睛来看。
“你眼中看到的还是之前的圆形空间吗?”苏可蓝试探着问。
她也是忽然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谭西晨在雪月峡谷的经历。他后来是怎么形容的来着?眼前有一块屏幕,所见的一切都通过屏幕显示,而一瞬间,那块屏幕像是突然坏了。
那么此刻,他眼前的“屏幕”坏了吗?
还是说,此刻的“屏幕”才是好的,终于看到了真实?
谭西晨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如果我说,我们此刻正站在悬崖边上,你信吗?”
难怪刚才他要伸手拽她一把呢,应该是担心她失足坠崖吧。
苏可蓝没说信,也没说不信,但却用另一种形式将她的意思表达的更加明确,“我知道了,后面我会跟紧一点。”
说着,她就贴了上来,与谭西晨之间的距离几乎已不剩什么,她无法看到悬崖的情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之后每一步她都必须踩着前人的脚印前行。
马上就到边沿壁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