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忍……没错,就是容忍,让安东容忍一个痛恨至极的对象继续全须全尾的活下去,无疑是件相当困难的事。
当年为了夺取“投影”,直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扣在崇拜对象的头上,可见此人乃是睚眦必报的典型。他的忍耐力不可能在短短几年间就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再怎么修炼涵养也是做不到的。
“在你看来,安东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谭西晨忽然问。
尽管不知对方为何突然玩起了问答节目,不过苏可蓝还是认真回答——除了彼此说说话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可做了。“投影么。”
她随口猜了一句,转眼又觉得不对,摇头自我否认了。“不,安东和我老师不一样,并非沉醉于技术的那种人,再尖端的技术对他而言也只是手段而已。老师曾经评价过,尽管安东是个天才,但他永远也达到不了巅峰。”
“我赞同。”谭西晨点了下头。
不过他也有点意外,真没想到邵仲庭居然也会正确的评价一个人——或许正是因为早已看透安东为人,他才会提前布置那些手段……
尽管对方认同自己的意见,但苏可蓝依然不认为有什么值得高兴之处。安东野心昭昭,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不是么。她还有更深的疑惑,可是并没有得到解答。
然而苏可蓝本身就是一个求人不如求己的性子,先前已经明明白白的问过了,可谭西晨半分重点都没有回答,要么便是不能回答,要么便是不愿回答,不管哪一种,她都无意再强人所难。
苏可蓝思索了一阵子,不太确定的道,“难道,你真的是组成这个世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安东不是都那么叫了么,‘爱丽丝’什么的。”谭西晨万般无奈的叹气,感觉自己的牙疼症怕是永远都无法痊愈了。
苏可蓝失笑,“我明白了,爱丽丝漫游仙境,有了爱丽丝,世界才能够成立,若是连爱丽丝都不存在,那地底世界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世界了。”
尽管这正是他要表达的意思,可谭西晨发自内心的不愿接话。他就不明白了,干嘛非要叫“爱丽丝漫游”呢?杰克漫游、肖恩漫游、伦纳德漫游……正常点的名字,不是一抓一大把吗?
在童话故事中,因为爱丽丝的到来而成就了地底世界;那么在虚拟网络中,谭西晨对于冰山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对于这一至关重要的问题,苏可蓝却不再继续推测,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她只是一针见血的指出另一件事,“不管因为什么,从结果来看,安东的目的还是达到了,他已经将你这个至关重要的人物留了下来。”
以囚徒的身份,严加看管。
“不重要。”谭西晨却是无所谓,“重要的是能够接触冰山核心。虽然眼下的处境多少有点出乎意料,不过为了达成最终目的,这都是无关紧要的代价。”
不提这些还好,一提,苏可蓝就难免不满,“你让我配合你的计划,我已经配合了,如今一切进行顺利,你终于到了目的地。可是对于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你一个字都不透露,谭警官,身为警方,过河拆桥是不是不太好?”
没错,这是一个计划。
从汪州假意受伤开始便着手进行的一个计划。
既然连汪州自己都可以把自己当成一个筹码,别人利用起来自然更加不会手软,谭西晨洞悉人心,更加了解汪州,只是一番夜谈而已,便将其每一个行动都算计在内了。
谭西晨假意倒戈,并将苏可蓝当成了投名状。但是从结果来看,分明这两人才是一伙的嘛。
汪州有没有看清其中的勾连,尚不好说。比不过最后肯定没能瞒过安东的眼睛,所以那位才会打造了这间别出心裁的牢笼。
都已经沦为阶下囚了,苏可蓝不断的追问下一步行动,也在情理之中。
只不过谭西晨还是重复先前的回答,“再等等。”
说完之后,他在苏可蓝彻底发火之前,冲她亮出了手环,“灯还灭着,如今我们也做不了什么事,一切都要等手环的功能恢复了再说。”
对于手环的构造乃至于功能,苏可蓝还没有彻底研究透彻,不过毕竟上一次假冰山之行,她亲自用过这东西,能够确定它起码在逃脱方面有着非常大的用途。她稍微有点明白了,敢情谭西晨将希望寄托在这上面。
“你的计划从大方向上来说倒是也不错。”苏可蓝斟酌着用词,尽可能委婉一点,“不过你又怎么肯定它一定能恢复功能呢?”
谭西晨忽然觉得很有意思,忍不住逗了逗她,“那不是邵仲庭留下的东西吗?怎么,连你老师的技术都信不过。”
苏可蓝不吃他那一套,就事论事的回答,“与东西本身没有多大关系,我们此刻所在的是一个技术被锁死的空间。”
大概是怕对方误会,稍作停顿,苏可蓝又补充说明了一番,“之前我用的屏蔽网是例外,那东西是为了今天而特意制作的,而且那个是在警方屏蔽器的基础上制作出来的,核心原理是同一个,屏蔽器构筑于冰山之上,所以屏蔽网才有使用的可能。可是这只手环却是我老师在投影之外另辟蹊径开发的技术,原理完全不同,我不认为有成功使用的可能。”
其实,就连屏蔽网能够顺利发动,苏可蓝都认为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
要不她之前干嘛那么紧张呢,还亲自挡着谭西晨的眼睛不让他随便四处看,就担心他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受到虚拟世界的蛊惑。
“在这个空间无法恢复,但若是从外面动手呢,也没可能吗?”谭西晨问。
苏可蓝被问的一愣。但她的反应也当真够快,“你是说陶行知?难道还有陈路?”
谭西晨不置可否的回道,“虽然陈路从来没有说过,但我知道,类似的手环不止我手上这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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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高建林什么也看不懂,但还是尽力的往前凑。屏幕上一列一列快速滚动着二进制代码,绿莹莹的仿佛在闹鬼。可即使高建林映了一脑门的绿光,依然没起到什么作用,他难掩急切的问道,“怎么样,能接通谭西晨吗?”
不断敲击键盘的陶行知,手都快要抽筋了,可他不得不拨冗回答外行问题,只因为问题来自于顶头上司,“还没有到接通的时候,我还没有破解手环的源代码。”
高建林不明白,那又怎么样?他们又不是要复制手环,只是用一用而已,就像……像是使用手机那样。世界上那么多手机用户,也没有几个是真正破解了手机原理的吧?
陶行知一眼看出局长大人的想法,无奈的解释,“和手机不一样,如今我们要做的,不是简单的使用,而是要通过此物打通冰山的屏障。”
对方描述的非常形象,高建林听懂了,一下子就来了兴致,“能做到吗?”
陶行知摊摊手,“我不确定。手环是邵仲庭留下的,如果关于他的记载无误,他在生命最后阶段真的有心收拾投影的烂摊子,那么不可能不留下有用的东西。而这件成果,最顺理成章的就是托付给陈路。”
别人都怀疑陈路会监守自盗,而邵仲庭怕不怕,谁也不知道——或许他也怕的,所以才会留下一个保险,手环直到被交付给谭西晨之后,才真正启动。
不过陶行知对人情世故那一套并不怎么感兴趣,他只关注技术层面的东西,他指着屏幕上依旧不断滚动的绿色数字,“我的猜测是邵仲庭应该留下了一条核心代码,应该就藏在这里头,我需要把它解析出来。”
为了让外行人也听懂,陶行知并没有使用专业词汇,还是尽可能的打比方,尽管听起来不伦不类,但差不多还真是这个意思。
然而,高建林听了之后却深深的皱眉。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陶行知弄不明白了,他倒没有自大的认为自己不会犯错,可即使错了,也不应该被外行人看出来吧,未免有些丢人。
高建林的语气不是特别确定,“我忽然想起谭西晨曾经对邵仲庭做过一次行为模式分析,似乎与眼下的情况有些符合。”
“啊?”陶行知本来对此是不感兴趣的,但他手上要敲的东西正好告一段落,要等程序自己跑一会儿才能出结果,于是按了个回车,洗耳恭听。
高建林一边回忆一边整理,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说,“他说,邵仲庭晚期已经成了一个疑心病深重的家伙,他很难再相信别人。投影被窃取已是定局,可如果还有能制约投影的新成果,他不会轻易托付给别人,任何人。”
陶行知将心比心的思量了一会儿,认为自己既然也是个技术宅,从某些方面倒是也可以对邵仲庭的心境揣摩一二,他有不同的看法,“难道就因为学术造假那一场风波?这对普通人而言或许是毁灭性的打击,不过邵仲庭可不见得当真在意。为了给丑闻画一个句号,还不惜用了自杀的手段,先不管这种恶毒主意是谁想出来的,实施起来终归还是需要邵仲庭本人的配合吧?而且他后来不也留在冰山地下继续研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