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什么?”陈路长大了嘴,显然是没怎么听明白。
这份茫然比什么都能说明事实。
而茫然就像是能够传染一般,在场的不分来历和立场,居然都是一个模子刻出的表情。
没人能听得懂的他的话,谭西晨不知是该失落,还是该觉得好笑。
权衡之后也没能挑出合适的表情,于是谭西晨半分心思也不露,只是面无表情的冲着陈路摆了摆手,“走吧,不是要检查吗?”
没能回答出问题,就不能算交易条件达成,陈路本来还在发愁要如何才能再次提起这一茬,谭西晨的爽快简直让他喜出望外。连忙起身跑到前面领路去了,“这边请!”动作之敏捷,仿佛活生生的年轻了二十岁。
谭西晨虽然跟了上去,但不知出于怎样的心理,居然与陈路保持了一定距离。要说陈路丝毫不慌,那肯定是骗人的,但他也无奈,毕竟是有求于人,如果举动太过分,谭西晨完全可以拒绝做什么脑部检查。不管怎么说,他肯远远缀在后头,已经相当给面子了。
前面已经说过了,此地环境破败,所以也不要指望房舍设计的多好,尤其是到了走廊上,给人的感觉就是四个字——逼仄崎岖。
真是难以理解,搞出那么多的弯道和岔路,相对而行都看不到彼此,难道就不怕一不留神撞在一起吗?
陈路的背影已经转过拐角看不见了,不过谭西晨依旧不慌不忙,维持着与之前同样的频率,他不怕迷路,况且就算真的迷路了,该发愁的也是别人。
随后几步,谭西晨正好走进了一个拐角之中,虽然不说四面封闭,但的确称得上一个死角,除非从特定的角度看过来,否则还真的挺难窥探到这个小角落里的情景。
如此环境,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警局楼梯上的拐角,全警局唯一没有监控的角落。
毫无征兆的,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抓紧谭西晨的胳膊,将人往里又拽了几分。
陌生的环境之中,突如其来伸过来的一只手,足以将人吓一大跳,特别是谭西晨这种受过严格训练的,弄不好一个侧肘就反击过去,然而……没有,他顺着这股力道,没有任何抗拒的挪动步子,靠了过去,顺带还挑了下眉,是那种不知多久没有在他脸上出现过的痞里痞气的表情。
藏在角落里等着“偷袭”谭西晨的人是谁?苏可蓝。
从陈路第一次提及检查大脑这一茬,苏可蓝仿佛预料到了事情最后会发展到这一步,于是她谁也没打招呼,独自一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会议室。
话说回来,她能给谁打招呼呢?如果说全场分为泾渭分明的两个阵营,唯独她是个局外人,哪边都不靠。
处境虽然尴尬,但苏可蓝却认为并非都是坏事,至少她行动起来比较自由。
也不知是熟悉地形,还是误打误撞,苏可蓝竟然提早一步来到了这个角落,陈路过去的时候她屏气凝神尽可能藏好身形,而满怀心事的陈路竟然真的没有发现她。直到谭西晨经过,苏可蓝才猛的伸手拽住了她。
可是,做这一切究竟是图什么呢?
苏可蓝自己是没有答案的。
陈路的要求来的莫名其妙,谭西晨答允的也是莫名其妙,如此短的时间根本容不下有理有据的思考。
然而,谭西晨被拉住之后,却回了她一道兴味十足的眼神,两相对视,苏可蓝至少可以确定一点——对于自己这场心血来潮的半路拦截,谭西晨居然半点儿都不意外。
她这算是自投罗网吗?似乎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可苏可蓝还是莫名的觉得不痛快。
她忍了又忍,好歹抑制住了不悦,压着嗓子吐出一句话,“你不能去。”
谭西晨挑起眉梢,好整以暇的表情看在苏可蓝眼中,着实欠揍。
且不说她根本打不过对方,而且当下的场面她本来就十分心虚,苏可蓝别无选择,只能深吸一口气继续忍耐,尽可能就是论事,“你可知他们为什么要检查你的脑子?”
“不算很肯定,不过大概能猜到原因。”谭西晨的回应却是模棱两可。与其说他是在回答问题,还不如说他是在趁机钓鱼。
苏可蓝当然也不愿随便上钩,可主动权毕竟不在她手里。回头往走廊的另一端望了一眼,已经看不见陈路的背影了,那位本来就对他们一行人谈不上信任,若是谭西晨再多拖一会儿,只怕陈路就要找回来了。
实在没料到谭西晨是这样一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心头火起的苏可蓝,语调比刚才恶劣了几分,“你近期应该做过类似的检查吧?你了解检查结果吗?”
谭西晨不答反问,“你知道那次检查?”
倒真不是谭西晨存心要在惹恼对方的边缘反复试探,实在是这个问题对他至关重要。
检查是什么时候的事?
西餐厅爆炸之后,他被炸进了医院,医生怀疑他记忆出了问题,于是对他大脑进行了一次全面扫描。相关结果是雷宏伟转述的,能够听出他语气里的担忧,即便他们两人还算不上朋友,但当时雷宏伟的确是情真意切。
或许还有形容不出的迷惑。
不怪雷宏伟心生疑窦,同一时间做的检查,检查的也都是左脑,偏偏有些截面图上有阴影,而有些没有,连医生都无法给出科学的解释,雷宏伟一个普通人,只能大而化之的概括——谭西晨的脑子的确出了问题。
对于脑子的问题,谭西晨奇怪的发现,自己竟然毫不在意,他甚至认为,哪怕此时有医学权威告诉他,他已经疯了,他觉得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他一个人疯,总比整个世界都疯了,要好太多吧?
抛开各种细枝末节,对于世界的认知,谭西晨与大多数人最大的分歧就在于国际论坛的大爆炸。多数人认为爆炸只有一次,从常理来说这也是符合逻辑的,毕竟死了那么多人,人总不能死两次;但是在谭西晨这里,不管他如何梳理自己的记忆,最后的结论都是,据他所知,爆炸发生了两遍。
方才在会议室里,陈路很明确的表明了他知道燕翔楼的那一场。那么,苏可蓝的认知又是什么样的呢?
谭西晨太想弄清这一点了,眼下有了一个旁敲侧击的机会,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
但是谭西晨万万没料到,苏可蓝的答复竟然是——
“你居然在纠结哪一次检查?有什么意义吗?对你而言,结果才是最重要的,你要知道——你的脑子里的的确确有东西。”
谭西晨的心都紧了一下,他不确定苏可蓝算是情急之下说漏了嘴,还是故弄玄虚,怎么听起来,他脑子所经历的检查还不止一次两次?
究竟什么人,对他的脑子如此感兴趣?
苏可蓝对他难看的脸色视而不见,怎么,这会儿知道慌了?早干什么去了。她半分同情都没有,只是阴恻恻的警告,“一旦接受陈路的检查,你脑子里的秘密就藏不住了,你当真做好迎接一切变故的心理准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