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绘画艺术

如果我们读一读普林尼（Pliny）百科全书式的《自然史》（Natural History，或译为《博物志》），就会发现古希腊绘画曾经是一个多么奇妙而又丰富的世界。从巴哈修斯（Parrhasius）和宙克西斯（Zeuxis）的一场有趣的绘画竞赛中，人们可以见出他们的绘画曾经到了怎样的写实水平：

巴哈修斯和宙克西斯展开了竞赛，宙克西斯展示的那幅描绘葡萄的画如此地逼肖自然，以至于鸟儿飞到了舞台的墙上。巴哈修斯随之拿出来的是一幅描绘幕布的画，它是如此写实以至于令已经因为鸟儿的确证而得意洋洋的宙克西斯大声地喊道，现在到了我的对手得拉开幕布，让我们看一看画的时候了。发现自己犯了错误，他就把奖品拱手交给了巴哈修斯，坦率地承认自己只是欺骗了鸟儿，而巴哈修斯却欺骗了他——作为专业画家的宙克西斯。^[1]

据说，宙克西斯是死于哈哈大笑中的，因为他自己所画的滑稽的老妇人实在是太逗了，他自己见了就乐不可支，可见人物的生动程度是多么高。

至于阿佩莱斯（Apelles），他的画更是美妙绝伦。他曾任亚历山大大帝的宫廷画师。根据老普林尼在《自然史》中的描述，画家受命为皇帝宠爱的美妾帕康丝贝（Pancaspe）画像。可是，在为帕康丝贝画裸体像时，画家却与她坠入了爱河。后来，亚历山大竟然出于对画像的激赏，而把爱妾赐给了画家！此主题在16、17世纪的尼德兰和意大利的艺术中颇为流行。

可是，问题在于，所有这些伟大画家的作品无一幸存下来，除了极个别出土的壁画，人们现在得靠当时器皿上的彩绘和后世（尤其是罗马时代）的仿制品来间接地领略古希腊绘画的熠熠风采。

《哈得斯诱拐珀耳塞福涅》是现存最重要的希腊古典时期的绘画。它描绘的是农事和生产女神得墨忒尔的女儿珀耳塞福涅（Perserphone）被冥王哈得斯（Hades）劫持到冥府的故事。珀耳塞福涅只能每年春天时从冥府回到大地，化为生命的绿色。

画面中充满张力和动感，显得生气勃勃，已经显现了卓越的自然主义的描绘倾向。

就瓶画而言，大致可以分为四个时期：第一是几何风格时期（约公元前1100—前700）。这是希腊本土构成性装饰的体现。第二是东方风格时期（约公元前750—前600）。此间出现了受埃及、两河地区影响的兽首人身像、植物纹样等。第三是黑绘风格时期（约公元前700—前500）。黑绘风格是把主体人物涂成黑色，形象就宛如剪影。代表作有埃克塞吉亚斯（Exekias）的《埃阿斯与阿喀琉斯下棋》。其中的人物皆为黑色，背景保持陶土的赭色，无景深效果，使形象轮廓鲜明突出。可以注意到的是，左边的阿喀琉斯无论装束还是位置，均有意高过对手埃阿斯。画面上端有几何形图案，和柄上的图案相合。另一件黑绘风格的杰作是埃克塞吉亚斯的《狄俄尼索斯渡海》。此时的酒神正在船上小憩，象征其身份的葡萄树缠绕着桅杆，向四周自由地舒展，枝头有诱人的果实。四周还有嬉戏的海豚，对船形是一种呼应。船上的白帆显得最为亮丽。第四是红绘风格时期（约公元前500）。它恰好与黑绘风格相反，是在背景上涂以黑色，留下主体部分的赭色，人物的细部再用流畅秀丽的线条加以勾勒。绘画中多为情节性场面，往往取材神话和日常生活的题材，显得较为活泼与写实。以《诱拐欧罗巴》为例，虽然这是一个神话题材的故事，但是具有浓厚的生活气息。那种早先的装饰性的处理已经淡化，而对对象的有机结构与动感的把握作了很大的努力。欧罗巴身上的衣服皱褶显出立体化的效果，同时点出她的动态特征。

[1] 转引自〔英〕诺曼·布列逊《注视被忽视的事物——静物画四论》，丁宁译，浙江摄影出版社，2000年，第28页。

图2-28
《哈得斯诱拐珀耳塞福涅》（局部，约公元前340），壁画。^[1]

[1] 高约100厘米，维吉纳陵墓

图2-29
埃克塞吉亚斯《埃阿斯与阿喀琉斯下棋》（公元前540）。^[1]

[1] 高61厘米，罗马梵蒂冈博物馆

到了公元前5世纪后期，一种白底的瓶画开始流行。我们这里选了一件可能是“菲阿勒画家”（Phiale Painter）所作的《赫尔墨斯将婴儿狄俄尼索斯交给林中仙女和老森林之神》。其中身姿矫健的赫尔墨斯头戴有翅膀的帽子，脚上穿着一双有助于疾行的带翅膀的凉鞋，抱着婴儿的手中还有一神杖。极为生动的是婴儿扭头朝着老森林之神和仙女的方向望去，仿佛欣然接受命运的安排，即他的童年将在尼撒山洞中仙女们的抚养下度过。

从爱琴文化到希腊文化，匆匆而过已是目不暇接，美不胜收。且让我们引用美国作家亨利·米勒在游记《马洛西的巨石像》（Colossus of Maroussi）中的一段话，以用来概括对希腊艺术的一种体会：

希腊有许多让人惊奇的事情，这些事情不可能在世界上任何其他地方发生。即使上帝几乎在打盹，希腊也依然在上帝的护佑之下。世界各地的人们依旧下为一些琐事而烦恼，希腊也不例外，但上帝的神力却依然起作用。不论人们在做什么想什么，希腊是一片圣地。

公元前8世纪，希腊的文明传播到了意大利南部地区。此时，伊特鲁里亚（Etruria）文明就已经存在于意大利半岛了。它的主要所在就是如今意大利的托斯卡纳区。古代学者，譬如希罗多德，就曾经认为，这种神秘的文明来自于小亚细亚。可是，现代学者大多又认为，它就起源于意大利本土。

伊特鲁里亚文明繁荣于公元前1000—前100年。它是与古希腊文化差不多同时期的文化形态。不过，伊特鲁里亚从未建立过自己的帝国，它是一个长于贸易的民族，其语言也十分独特，人们现在仅可以解读其中个别几个词，如地名、人名之类。据说，伊特鲁里亚文学曾经十分发达，可惜如今均已不复存在。因而，其遗存的美术就具有格外重要的历史意义。而且，它为罗马美术的发展也打下了独特的基础。

图2-32
“菲阿勒画家”《赫尔墨斯将婴儿狄俄尼索斯交给林中仙女和老森林之神》^[1]

[1] （约公元前440—前435），高32.8厘米，罗马梵蒂冈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