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越跟着祁渊走下了楼,一路绕进了人群。
“……这个荷包就是我的,分明是你刚才撞了我,从我身上偷走的……”一个十岁大小的男孩,身后护着看上去比他还小的女孩在与一个凶悍大汉对峙。
大汉粗壮的胳膊往男孩肩上一推,男孩愣是踉踉跄跄退了几步直接摔在了地上。
小女孩见状马上张开双臂将男孩挡在身后,粉糯糯的小脸奶凶奶凶的,“你不要伤我哥哥。”
大汉不屑一笑,“两个小屁孩,赶紧回家找娘去吧!”
说罢便要转身离开。
“站住!”祁渊将壮汉叫住,不急不慢的走了过去,壮汉膘肥体壮,个子还高,他才走到跟前自己还得仰视他,两人一对站对比,顿然觉得自己似乎也没比小孩强到哪去。
祁渊尴尬的笑了两声,往后退了几步,又摇了摇扇子,一副无比轻松,神态自若的模样。
“方才这位小公子说了,你抢了他的荷包,我来替他看看,这是不是他的。”
壮汉冷哼一声,“想看?你能从我手上拿走,你爱怎么看怎么看。”
祁渊将扇子合起,露出“和谐”的微笑,“既然如此,那就得罪了。”
祁渊身轻一跃,不足一招,便从壮汉手中夺回了荷包。
“小公子你说这是你的荷包可有何证据?”
小男孩似看楞了,半响才缓过神来,连忙回道“荷包上的图案是朵云,是我师母给我绣的,上面还有一个南字,是我的名字。”
祁渊看了看,确如男孩所说,荷包上确实绣了一朵云和一个南字,便将荷包还给了男孩,转而看向还迟迟不离开的壮汉,再次露出“和善”的笑。
“你……还有事吗?”
壮汉慌张的摇了摇头,很快消失在视野中。
张县令马上也赶了过来,匆匆向祁渊行了个礼,“小官该死,让殿下久等了。”
祁渊笑得意味深长,摇了摇扇子,“张县令面子可大了,还请带路吧!”
祁渊走在前面,后面的两个小孩一屁股爬了起来,屁颠屁颠跟着过去。
张县令这回带了不少捕快,一路大张旗鼓,招摇过市,路过的行人无不探头寻望。
祁渊却觉得有趣极了,他何曾见过这幅场面,一个个眼神慌张,跟做了贼似的,有的慌张,有的恐惧,这样复杂的眼光交错,直到红裘斋都没有停止过。
红裘斋早年前本是江洲第一青楼,却一夜之间四十余人无一幸免的全被烧死在里面。
都说那场大火凶悍无比,百里之外依旧火光冲天,火势凶猛而无法将里面的姑娘就出来。
可今日一看,似乎并不是他们口中所说的那样,若是火势真有他们所说的那般大,又怎会被烧毁的房梁还保持着基本的形态,否则因是一推坍塌的废墟才是。
“清越你进去看看。”
顾清越刚要上前,人群里不知往哪冒出来的一群人直凶凶的挡在前面。
没一会,人群里一摇一晃走出来一个姑娘,是张熟悉的面孔。
祁渊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叶白笙!”
叶白笙的突然出现,让祁渊不得不怀疑红裘斋四十余人的人与她脱不了干系。
“你来这做什么?”祁渊忍不住问道。
叶白笙不怒反笑,“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来做什么?你堂堂翊王难道不知道这红裘斋可是被告诫过了,谁都不能靠近!”
祁渊摇着扇子,也不管前头有没有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一步一步靠近叶白笙,“整个江洲城都在我管辖范围内,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插手了?清越带人进去。”
“谁敢?”叶白笙一声怒斥。
后面的几个捕快见状立马被吓得退了回去。
祁渊一直不明白,江洲城那么大的地方,为什么人人都会惧怕叶白笙这么一个土匪姑娘,想来像她这么个虎假狐威的半吊子满世界都是,没见着几个像她这样连官府都怕的。
今日的叶白笙与往日的不同之处便是少了那张半永久的笑脸,她比任何时候都认真,比任何时候都严肃,祁渊就这样垂着眸看了她许久,那双带有杀气的眼睛向他瞪了回来。
“你今日便是去任何地方都与我叶白笙无关,唯独这里绝对不行!”
“为什么?难道红裘斋的人被杀与你有关?”祁渊又问。
叶白笙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你猜?”
祁渊自觉没必要再与叶白笙僵持下去,便带人离开了。
等到回到府里,又遣了顾清越将张县令叫了过来。
“殿下你找我?”张县令行了个礼,问道。
“嗯!”祁渊应了一声,倒了杯茶水推到了张县令面前,伸手比出一个请的动作,“张大人请坐!”
张县令自然是不敢坐,辑着手,结结巴巴问道“不知殿下将小官叫来有何吩咐?”
祁渊垂眸轻笑一声,淡然道“张大人莫急,你先坐下,咱们慢慢说。”
张县令摆摆手连声拒绝,“殿下还请明示,你这样小官慌得很!”
“也好!”祁渊停杯,凌然威坐,肃言道“我问你,叶白笙与红裘斋失火到底有没有关系?”
此言一处,张县令顿然吓得五体投地而不能起,两腿直打哆嗦,“下官……下官……”
“你要再有半句隐瞒,以你之罪,本王明日即可将你送上断头台。”眼见张县令犹豫不敢言,祁渊即可出言冷喝,步步紧逼。
张县令顿时潸然泪下,“殿下饶命,此事确实她叶白笙一人所为,与下官绝无关系啊!”
“将此事一一道来。”
三年前,在江洲城如火如荼的红裘斋,那一夜突然将楼里所有的客人通通赶了出来,说有私事处理,随后便将大门紧闭。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子时刚过,偌大的红裘斋突然着起了大火,附近的人通通赶来救火,就在这时,紧闭的大门突然被人从里面踢开,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走了出来。
血洗的五官在灯火的照耀下模糊,唯独那双吃人的眼睛噬魂般的扫过一众人群。
她低声呢喃道“今日之事谁要敢说出半句,下场便是如此。”她的声音不大,却又好似声声灌耳,雷鸣轰顶,一时间四下一片寂寥。
她将手里的一颗脑袋丢进了人群中,那双爆满血丝的双目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周围的人吓得如鸟兽散。
而在远处观望的张县令目睹了这一切,更是看清楚了地上的那张脸,毫无疑问,那便是红裘斋的老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