帰ってきた死者
亡魂归来
从前,也不记得是哪位大名统治的时代了,总之,在这个古老的城镇里有一对互相深爱着的青年男女。两个人的名字无从知晓,只有他们的故事流传至今。
他们两人自幼就订下婚约,因为两家距离很近,所以从儿时起就经常在一起玩耍。长大以后,两人更是互相倾心,难舍难分。
男子成人之前不幸父母双亡。他到一家关系亲密、家境富裕的武士人家效力。因为男子知书达礼、聪慧过人,兼有一身武艺,所以马上就得到了主公的青睐。男子也很期盼自己能够早日出人头地,好配得上未婚妻。
但是东北地区发生战乱,男子接到命令要跟随主公奔赴战场。即便如此,男子出征之前仍想方设法和未婚妻相会,他在女方父母面前立下誓言表明心迹。而且男子还承诺,如果他在一年之内活着回来,就会和女子成婚。
那个年代不像现在,没有邮政系统,所以男子出发后便音信全无。光阴荏苒,岁月流逝,女子担心着战局的发展变化,她一天天地憔悴下来,身形日渐消瘦。其间,有人从战场回来给当地的大名报信,女子从他那里探听到了男子的消息。还有一次,她通过别的使者知道了男子的讯息。
然而从那以后便音信全无。对等待的人而言,一年的时间漫长无比。结果,到了第二年,男子还是没有回来。
之后,冬去春来,春来秋往,男子一点也没有回来的迹象。女子心想,心上人莫非已战死沙场?百般忧思苦恼中,女子终于一病不起,气绝身亡后被家人葬于土中。女子的父母年老体衰,又无其他子嗣,悲痛欲绝之情难以名状。二老孤独凄凉,他们再也不想在家里待下去了。
终于,女子的父母决定处理掉自己的所有财产,到全国各地的日莲宗寺庙去拜佛许愿,以此了却余生。于是除了先祖的牌位和佛具等不可交与他人之手的东西外,他们变卖了房屋和一应器物。由于要远走他乡,按照当地的习俗,他们把亡女的牌位寄存在日常布施的檀那寺中。这座寺庙属日莲宗派,檀那寺又称妙高寺。
老两口离开家乡仅仅三四天,女儿的未婚夫就回来了。为了实现自己的诺言,男子得到主公的许可便匆匆往家赶。他虽然离开了战场,但战乱未绝,在回来路上需要加倍提防敌军,历经千辛万苦才终于回到家乡。然而为时已晚,男子一到家就听到了女子的死讯,他因悲伤过度而大病一场,卧床不起,接连数日都徘徊在生死边缘。
不管怎样,男子虽然逐渐恢复了健康,但满脑子都是痛苦的回忆。他悔不当初,也想追随女子而去,一死了之。于是他决定不如索性在未婚妻的墓前自我了断。男子偷偷溜出房间,携刀向女子长眠的墓前而去。
妙高寺的墓地周围十分荒凉,人迹罕至。男子找到女子的坟墓就跪倒在地,他泪如雨下,合掌祈祷,口中念念有词,准备剖腹自尽。
突然,他听到有女子的声音在呼唤他:“夫君!”男子感觉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他扭头一看,发现未婚妻就跪在自己身旁。未婚妻微微笑着,她的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美貌不减。男子惊奇之余也有点半信半疑,但还是感到欢欣鼓舞,心情十分激动。看到男子激动得讲不出话来,女子便说:
“夫君请勿多疑,你看到的就是我。我没有死,一切都是阴差阳错。家人以为我已气绝身亡,就匆匆将我下葬。父母也因为我不在人世,就到各地拜佛去了。
“可是正如你所见,我现在还活着。我不是鬼,你看到的就是真正的我。请不要怀疑!我懂你的心意,所以每天都在苦苦地等着你,所幸我一片痴心没有错付。
“……可是,我们还是赶快到外乡去吧。因为大家都相信我已不在人世,如果知道我还活着,反而会给我们带来无谓的烦恼。”
就这样,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家乡,朝甲斐国(现在山梨县)身延村走去,因为那里有一座日莲宗的名刹。女子在路上说:
“我父母朝拜寺庙途中一定会到身延村去。我们若是住在那里,就能和父母重逢,这样大家就可以在一起生活了。”
两人到身延村后,女子说:“我们开家小店吧。”
于是两人在去参拜寺庙必经的路边开了家小食品店,经营小孩子们吃的粗点心、玩具和饭菜等,以维持生计。就这样过了两年,不仅小店生意兴隆,他们还生了一个男孩。
转眼,孩子一岁两个月时,女子的父母在拜佛途中抵达身延村。他们想吃点什么填填肚子,就来到了夫妻俩开的食品店。刚来到小店,老两口就看到了身为女儿未婚夫的那个男子。老两口十分惊讶,不禁失声痛哭,遂向男子询问其中原委。男子把女方的父母引入屋内,嘘寒问暖后这样说道:
“请容我禀上实情,您的女儿还活在世上。我们已结为夫妻,并育有一子。内人现在里屋,正陪着孩子睡觉呢。请快进去看看吧,妻子正满心欢喜地等着与二老重逢呢。”
于是在男子匆匆忙忙做款待他们的准备时,老两口便向内室走去。女子的母亲先悄悄走进房内,他们看到孩子正睡得香甜,可是却没找到女儿的影子。女儿的枕头余温尚在,想必刚才就躺在这里。
老两口等待了许久,也到附近找寻,但就是看不到女儿的身影。
突然,老两口发现在孩子盖的被子下有一块小木牌非常眼熟,定睛一看,原来那是他们多年前寄存在妙高寺的亡女的牌位。于是老两口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