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暗术?”玉蘩不解,“学生愚钝,竟没有察觉。按理说,小小暗术不应该难倒她才对啊。这暗术已经到达如此境界了?”
“虽然不高级,却已经足够控制人心了……”天柔若有所思,“这孩子该是用蛮力冲破的……”
玉蘩一惊,她也是知道内情的人,自然明白强力破除暗术的控制,对见雪意味着什么。
突然想起那一天了。
想起那个尊贵又骄傲的男人,想起那双深不见底的紫色眼眸,想起他在夕阳下仿佛镀上神光的身影。
被他牵着手的女孩儿,还带着稚气的脸,和他只有三分相似,可那毫无畏惧的紫色眸子,却是一模一样。
高台之上,男人握着女孩儿的手,光华流转,彻底封锁了她体内的神力。
现在,她长大了,已经不再是那样小女孩的模样,即使是这样虚弱苍白的时候,也足见她的绝色。
可那个封印却还是实实在在的。
用蛮力冲破暗术的控制,意味着会触发结印的反噬,比起那不值一提的暗术,反噬会带来更可怕的危险。所以,术法不过平平的玉蘩才没有搞清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玉蘩轻轻扬了扬嘴角,这种方式,到还真是符合这人的脾性。
“她怎么会在你这儿?”天柔问道,打断了玉蘩短暂的走神。
“这话可说来长,她是和西原一起回来的,两人都伤得不轻。”
“小少爷不是去了芒山吗?怎会……”
“天柔大人?”两人正说着,西珃也到了门外,她颇感意外,没想到这三更半夜,天柔会在这里。
再一看床上奄奄一息的女子,天柔正在为她理疗,安翁也一直忙着扎针擦药,她不禁看着玉蘩,问道:“她是什么人?”
玉蘩望向天柔,在征求她的意见。
“安翁,如何?”天柔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直接向安翁问道。
“气脉紊乱,需要慢慢疗养,要待清醒,恐怕少则五七日,多则月余。”
天柔轻轻叹道:“那是赶不上日子了。”
玉蘩脸色也暗下去,西珃不解,但也从两人凝重的神色看出事关重大,因而悄悄拉住她的手,小声询问:“你刚才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就是那位美人?赶日子又是什么?”
玉蘩低声回道:“阿珃,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
“明天?”西珃思索道,“龙神节……可这与这位姑娘有何关系?”
玉蘩轻笑:“你知道祭神大典吗?”
西珃看着她,又望向还在专心理疗的天柔,再看向玉蘩,她带着淡淡的笑,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西珃心里有了答案,却不敢真的相信,她再次仔仔细细打量昏睡中的女孩,却还是难以置信。
难道真的那么巧?
那个字在她嘴边转了好几圈,到底没有说出来。
与西珃一样有话难以说出口的,还有天音。
她正拿着单子,一遍遍和宫人们核对确认,那是明天祭神大典所需要的东西,两年一度的祭祀大事,任何一个环节出现一点瑕疵都是无法原谅的,做为君月夫人的常伴祭司,她不能有错。
对完单子,她还要一一检查所有项目是否已经准备到最佳状态,此时,一位白衣宫人匆匆赶来,靠在她耳边低声道:“王上还未回。”
天音心头一闷,面不露色,沉声道:“继续看着。”
宫人离开,天音心头压着的石块愈发沉重,她只能期望着,她会在最后时刻赶回来。
否则……她不敢去想太多,她既无法前进,却也不能后退。
“大人,夫人请您过去。”宫人传道。
“好,我马上过去。”她回答得很快,但心里却好似万千个鼓在敲打,她摸着怀里一枚晶石玉环,那微凉光滑的的触感传来,才能稍稍平复杂乱的情绪,好去见她的侍主。
君月在文政殿,牒文堆在桌案上,几乎将她淹没,她一一批阅着,她感觉到天音进屋,没有抬头,手上也没有停下,问道:“王上呢?”
天音沉吟,缓缓道:“未归。”
君月没有停下,直到最后一本牒文批完,她没有着急继续问话,只是闭着眼睛休憩。这是她还是神使时就有的习惯,如今辅政两年有余,比起在术城时更加疲惫,工作多是一方面,更多的是年纪渐长,越来越力不从心了。天音见此,帮她做简单的放松按摩。
“王上一点消息也没有?”君月声音有些沙哑。
“臣下会尽力找的,请夫人放心。”
“怎么找?”
“……”天音哑然。
“我就不该放她出去。”君月幽幽道,“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备用的龙神血也已经检查过,夫人尽可放心。”
君月点点头:“你做事我一向放心,只是不知道为何,我心里总是不安,总觉得哪里就是不对。”
天音的手难以自控的抖了一下。
君月夫人或许是真的太累了,竟没有发觉她信任的祭司的反常。不安的情绪,如同涨潮时候的海水一样,时进时退,逐渐弥漫在这两个女人的心头。
同样的不安,也笼罩着青芒。她的鸣聆玉潭,愈加难听了,那声音是她从来没有听过的。玉潭上,渐渐有了一个淡淡的黑点,那是在刈城的方向,这意味着那股不知何来的邪气更加浓厚了。
明天就是两年一度的,帝国最重要的大日子,难道这些家伙是奔着这个重要日子来的吗?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青芒已经写了告信给天守阁,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复,发了使函给刈城,也是没有回函。她糊涂了,这实在是一反常态啊。
时间流逝,距离祭神大典越来越近。在帝国各处,哪怕是刈城,所有的平民百姓早就准备好了迎接这一年一度的龙神节,他们在房屋廊下挂上了鲜艳美丽的龙吻草,备好了游街的服装,男男女女都欢呼雀跃着,等待着盛日到来。
或许是感受到了这浓厚的节日气氛,西原比预想的要早醒来。
醒来恰是黄昏,他一动,他怀里浅睡的宝俐也就跟着醒了,西原没想到自己居然在苍室,还在回神,宝俐先哭了起来,紧紧抱住他说了些什么,他没太注意听。
“对不起,让你担心啦。”西原笑道,揉了揉宝俐的头发。
他还病着,脸色不太好,可笑起来还是那么好看,宝俐见他这样,又是心疼又是害羞,絮絮叨叨又说了很多。
“那个和我一起回来的姑娘呢?”西原忍不住打断她,问道。
“什么姑娘?”宝俐心思都在西原身上,自然没有注意到其他的人,西原这样一问,她不自觉的一阵失落。
“算了,好饿啊宝俐,给我做些热乎乎的好吃的吧。”西原笑道。
“好!”宝俐瞬间一扫刚才的失落,高高兴兴为西原准备吃食去了。
西原特意挑了平时少人的小道回屋,细细泡了个热水澡,人才终于有了些精神,除了宝俐,最先来看他是箫。
西原当然还是最关心见雪的情况:“那个姑娘呢?”
“谁?”箫没反应过来。
“和我一起回来的人啊。”
“不知道呢,玉夫人回来后,急急忙忙就把人带到后殿,特意嘱咐不许往外说。这几日只有翊在帮着玉夫人照料,其余的我也不知道。”
西原听完,心里不觉一沉,玉蘩嘱咐的,难不成她认识见雪?
箫见他神色变化,忍不住揶揄道;“我说你啊,登玉阁这么多姐姐妹妹陪着你玩还不够,还要从外面带个回来?”
西原咂嘴:“胡说什么呢。”
“好,不跟你玩笑,说真的。”箫收敛,正色问道,“这一路上到底发生什么了?”
“说来话长。”
“跟这小女子有关?”
“是。”
箫定定看着他,严肃道:“你不该感情用事的,别忘了你去刈城的正事!你怎么能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把自己置身险地?”
这通训斥也让西原有些火气,他想反驳,可一张嘴,却又发觉箫说的也没什么不对。如果不是箫的这通骂,他可能真的要忘记他前往芒山的真正目的了。但是,此时此刻,他对见雪的惦记和担心也是真真切切的。
箫虽然和西原相处的时间不多,可他也能看出西原的纠结,一边感叹到底是太年轻了,一边忍不住问道;“你喜欢她?”
西原一愣。
喜欢吗?西原陷入迷茫,在毗罗岛二十年的光阴,他能接触的人只有他父亲、宝俐和守卫兵。来到大陆一年,他不是东奔西跑,就是在登玉阁和姑娘们玩笑,他喜欢和人接触聊天,可是,和见雪在一起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那是喜欢吗?
他不知道。
“西原!”
西珃的声音响起,一扭脸,她已经来到跟前,带着慈爱的目光看着西原,柔声问道:“还好吗?”
西原笑着转了一圈,甩了甩胳膊,道:“姑姑你瞧,好着呢!”
“你瞧我说什么,醒来保证活蹦乱跳不是。”后面的玉蘩冷声接到。
西原刚想回嘴呛她两句,就见她身前站着一人正好放下衣帽。
“祭司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