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古都,十朝都会,南京女子妆饰美容美发习俗大可一观。早在南朝宋武帝刘裕时,刘裕之女寿阳公主就首创了用梅花黄蕊调和,然后涂抹描画在额间的美容方法,后传至民间,年轻女子纷纷效仿,俗称为“梅花妆”或“寿阳妆”。这种以“花黄”描画额间的妆容很流行,乃至成为掌故,南京民间俗称未婚女子为“黄花闺女”。到了唐宋时期,南京女子不断变化发型式样,彰显青春魅力,常为云鬓叠髻式,插上金钗、银钿,再戴步摇,显得端庄娴静、雍容华贵,久有“三叠平云鬓,高低碧螺髻”一说。
明清时期,南京年轻女子除了保留髻式老样发型外,在额前又多留出了一绺短发,俗称“前刘海儿”,脑后照样梳髻或结长辫,鬓边爱插花。所插有些是绒花,多是用丝的下脚或通草茸做的,着色比较艳丽,显得清纯天然,颇得女子欢喜。
关于“刘海儿”,如若追根溯源,大抵在古代雏发覆额的造型中即可找到它的影子。前刘海儿最显著的特点是前额的一绺短发,爱美的心理也将它不断变化着,以至于出现了一字式、垂钓式、燕尾式、满天星式等,魅力各异。
所谓一字式就是在额前留出长约2寸的头发,一般长及眉毛,剪齐,孩童多爱留此样,又称“童花头”。垂钓式也叫垂丝式,是将额发剪成半个椭圆形,好似新月垂挂在眉宇间。最初,垂钓式的前刘海儿是比较短的,后来逐渐加长,尤其受到烟花女子的喜欢,近代侠妓小凤仙就青睐这样的造型。燕尾式呢?大致出现在辛亥革命前后。额发与鬓发合一,将额发从中间分开,然后弯成弧月形,再分别归拢于耳后,两半月形额发像是燕子的尾巴。又有传说,此发型早先在日本很流行,后来传到中国沿海,所以这种样式的刘海儿又被称为“东洋式刘海儿”。再有,民国初年曾一度流行极短的刘海儿,远远看去,若有若无,俗称“满天星”。前刘海儿各式各样,美韵纷呈,因此又有了“美人髦”的雅称。
再来说说更时髦的“爱司头”发型。
时代在变,理念与流行同样在发展进步。就在大清朝岌岌可危的时局中,南京和上海、天津等沿海城市的一些女子的发型出现了更多变化。辛亥革命的成功不仅让男人们剪去了辫子,更为女人在旧礼教的缝隙中打开了全新的生活空间。1915年前后,反封建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有些南京女子也开始剪短了头发。没过多久,这情形即出现折返,很多人又梳回盘髻的发式。先是坠发髻的风光,紧随其后的是S形发髻,俗称“爱司头”。
爱司头是将秀发用发夹固定成S状,这一发型有竖(直)S形与横S形两种髻,前者也称桃子髻,后者又叫如意髻。爱司头一度风靡民国时期的上海、南京、天津,及至整个东部沿海城市。那时的雅致女人,无论贵如宋氏三姐妹,还是公馆人家的夫人、洋行职员的太太,大都留发髻梳爱司头。交际场上更少不了爱司头的风韵,那似乎化作了海派女人骨子里散出的一种格调——昏黄的灯火中,旗袍妖娆,高跟鞋闪亮,还有一丝不乱的爱司头。
有些温婉,有些故事,就像李泉在《花花大世界》中唱的那样:“洋人与狗走在外滩上散步,黄包车寂静地穿过,亨得利表店隐约的算盘声,嘀嗒着时光的价钱,弹落掉老刀牌香烟的灰烬,丁香楼已换了佳人,再没人梳起时髦的爱司头,再没人约她去百乐门……”
大红大紫的电影明星胡蝶与南京有缘分,比如她在拍摄左翼电影《永远的微笑》时就专门跑到南京夫子庙,实地体察歌女的真实生活。其实,早在她16岁的时候,上海中华电影学校招生,她就去报考了。为了脱颖而出,胡蝶别出心裁地梳了一个横S发型,长坠耳环叮咚挂在耳朵上,穿着圆角短袄与长裙,还在左衣襟别了一朵大花。装扮凸显的她一下子便考中了。
在张爱玲的创作中,南京是继上海、香港之后的又一座重要城市,而南京之所以能进入张爱玲的创作视野,就在于她对古城南京有切实的体验。据说她为考证《红楼梦》,曾到南京寻找资料。另外,她也从多层面多角度关注过南京,这在其文字中不难发现。爱司头的时尚感也吸引着张爱玲的目光。《私语》中有段细节值得关注,张爱玲幼时看见镜子前的母亲在绿短袄上别了翡翠胸针,她便仿佛等不及自己长大,急吼吼地发誓:“八岁我要梳爱司头,十岁我要穿高跟鞋,十六岁我可以吃粽子汤团,吃一切难于消化的东西。”或许有了这样的生活印记,张爱玲也就不难创作出《色,戒》了。影片中的王佳芝便时常以爱司头出镜,演绎出了万种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