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真正的计划

“三号空间站台,炸毁。”

“重复,三号空间站台已炸毁...”通讯器里传来紧急播报,预告当下位于旻列文共五十四处空间站其中之一已炸毁的消息。

城市硝烟四起,弥漫着浓烈的燃烧殆尽后的气体...空间站上破残的遗骸垂仰于站台与空隙之间,摇摇欲坠、荡然无存。

细碎的石灰粉尘随风在这座鸦雀无声的繁华都城中飘絮,凛冽的风声在楼宇之间传递蔓延,整座城市孤沉而辽阔无边...除了炮弹瞬间炸毁的巨大爆裂声,尘埃在空气里飞扬跋扈的哓哓声,楼与楼之间相接产生的各种反响音波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

除了物质发出的声响,这座城里的人声就如它成为空城的刹那,也神奇般地消失了。

其实这场爆裂行动要比原计划提前了整整两个小时。也意味着,人们的痕迹和声音早在两小时前便消而无存了。

所以突发指令下,操作中心的技术员们不得不加快手上的速度。双列高科技先进设备在他们手下显示着密密麻麻的数据符号。毋庸置疑,他们是那89%中更精英的存在。

此刻,科技大楼里仅剩下不过了了十几人。绝大多数,已如计划般成为游戏中的虚拟角色。

这类技术精英由千代集团核心管理。从一开始他们的组成与目的以及所操作的一切,只有集团高层人士知晓。

现在的旻列文中央城里,只有几栋大楼还亮着灯光。没了人,就算是最盛华的世界首都也免不了黯然失色,毫无以往的光辉更没有璀璨华丽的结局。那些尚存光亮的叠叠高楼里,其中最高的一栋顶层便是整个城市的中央监控室。

而下达指令的人,却并非旻列文首长哈德。

一众技术精英身后,站着一个身披白色大褂的长发男子。人群中,他显得格外与众不同。他有着一头罕见的天然紫发,发丝散落在肩膀两侧,而眸前那几缕发梢便悄然于额前。于此,更加深了他周身所散发的神秘冷峻的气息。

要说...在他脸上唯一可见的,只有无暇打理的碎胡渣和那苍白发灰的肤色。他看起来就像个怪咖,一副活脱脱从没晒过阳光的样子,身形消瘦地如同刚从医院偷跑出来的病人。

虽然如此,怪得是这里的所有人却都听他的指令。

炸毁空间站绝非简单,这直指明面上在首长领地动土,除是不想活了,不然没人敢这样做。当然,首长头顶上的人除外...

空间站紧接一座接连一座地炸毁。其中,有许许多多的人随站台的炸毁而一同被消亡。数已上亿,无一例外。

精英均面无表情,且训练有素。他们的目光黯淡消沉,却从未离开设备屏幕一秒。同化人类与机器,这项顶尖的科技诀窍着实被千代精确拿捏。输入速度不曾停减,手操的一系列数据下,顷刻便能剥夺人的性命,千千万万易如反掌。

好似一开始执行这项行动的就不是人,而是冷血无情的机器。

唯有机器,能不动声色不带情感做事,在它们的视线里世间万物皆无色彩;而人即使再无情冷血,也是会在做任何事前留有片刻迟疑与思考的生物;往往如此,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无从下手。这是人类会失败的最主要原因。

起码,他这样认为。这是,温乔多年反复实验而得出测试的结果,正是生活、现实的真理。

而他,也确实做到了科学领域的最高境界:人类与机器,二者合一的阶段性科技突破。

眼下,即将上演一场精彩绝伦的一幕。为了这一刻,不知等待多少个日落月升、流星划过的日夜,如今终于距实现计划更进了一步。

“詹姆斯先生,您看到了吗?”

他问。

纵使扪心自问,也不妨无法传达。“是先生的话,肯定会看见。”

他相信。

圣光之屿,计划的代称。大部分人理解它为:一场人和人之间的较量。

其实,这只是计划中的计划。而其真正的意义,唯有创造之人知。

他实行这个计划,目睹它脱变新生。是造诣舞台师,亦是观众席一。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明白《圣光之屿》真意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已死,被世人所遗忘。

一个是他,被世人所称颂。

既可笑,却真实...

就按计划,空间站连连摧毁之时。中央监控室的门忽然开了...

紧闭的大门被开启,从后进来一位身着华丽蓬裙的女人。女人年岁不高也不低,她的脸上带着严肃,面容中透着一副高傲,这使她本就犀利而板刻的脸,显得更加岁月沉浮。

即使有昂贵珍珠缀点的花纱帷帽,银光闪闪丝线轶的蕾丝半扇作衬,也无法减去眼角已年华不再而形成的条条褶皱。或许,眼中迸射的尖锐,视人如忌的亥光,才是她看起来真正显老且顽固不化的原因。他觉得。

房内到来的这位不速之客,将温乔视为眼中钉,直盯着他。显然,女人认识他,而他当然也认识这个女人。

终于,房里除敲击声外,有了其他的声音...

这个时候,来的人绝不是寒暄问暖的。女人二话不说,直入正题:

“现在,立刻叫你的手下停止炸毁行动,这是女王陛下的命令!”

“若不听从,千代首席官的头衔也将在这一刻揭职。”

“如何,温大首席?”最后四个字眼被拉长放大,在这个不甚宽广的空间里听得尤为提耳醒目。女人嘴齿间咬着的是不屑与嘲讽,高高在上、落字处决。

她倒提醒了温乔,接下来该如何做。

空气凝结,电子敲打是唯一的声源。这一段沉寂,足足弥留了三分钟。

女人没有得到回复,以为这里的人会识相地停下手上的动作。可放眼四周,那群屏幕前的科技精英却毫不动摇,依然操纵着手里的数据。

“你们这群只会做科技的瞎子,居然敢无视女王的命令?马上停下!”她气血红涨、斥言愤怒地喊道。明显,她的话对于他们没有起任何作用。

在一纵杂乱声的背后,赤足间传来一阵忽笑...笑声轻悠,却声声入耳,犹如字字,但直戳人心。

一切,不表所语,即示人意。这是温乔最令人畏惧的一面。

如此,这人的结局便已清晰明了。

女人名叫哈佧什。说话气势汹汹,显然这幅架势就是她的武器。但眼前的精英不为所动,不停地操控设备。他们似乎并不打算听一个贸然闯进者的话,即便她是王族的人。

哈佧什是大王妃罗曼莎身边的正统女爵,也是旻列文首长哈德的亲妹妹。能屈使大王妃贴身第一官爵来此的,可谓首例。

带着上级谕示,哈佧什没有多余的话,直接命令停下炸毁行动。

科技精英只听首席官温乔的话。这是哈佧什没有想到的。早料此番必是难战,却未料竟是这种场面。作最坏的打算,有备而来的她随手拍掌声响起,监控室的门后顿时冲进一群全面副装的持枪战队。他们各个高大魁梧,比这房内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强壮几倍之多,论武力...科技精英们绝不是对手。

毕竟,极与极两端互不相对。

换过来,谈脑力这些强悍的战士全部加起来也未必一个精英。

自知弊端势薄,在这种事上向来都有解决的法子...比起硬碰硬,他绝对不是鸡蛋里挑骨头的人。该服软时就示弱,不该低头时也不站着。

笑声嘎然而止之时,一道极具杀伤力的话震慑住了当场所有人:

“但凡一个枪子落下,你们的人下一秒就会从这个世界消失。不信可以试试?”

枪队面面相觑,眼神坚毅中参杂诧异,多了丝不确定的动摇。他们手上举着的枪,指间板扣的匣,都因为这片刻的迟疑和顾虑,在出枪射弹前多了一秒的后搓时差。这意味着,短短一秒钟的时间里,枪下的敌人便有了翻身之机。原本的死局,也有了生计。

合算,虽仅是一秒,之中却有着无限的可能。人在生命面临绝亡的最后几秒生还里,大脑可由原先百分之五极限开发至十倍之可能,乃至更多。一秒,脑海里短短浮现出成千上百种问题,但最后很少有人能从这些极低的机率中得到正确的答案。

无可置疑,他是那极低概率中的顶尖之一机率。温乔的极限远超于一般人,开始即他人终结。以百分之五十开发至百分百的可能,考虑问题是另一个档次。这也是他成为千代首席官,不可替代的根本。

从枪队一进屋,他就注意到他们每人拿的是TP192N型号能源核手握。架在眼前这一把则是T30短截,比TP192N发射速度要快0.1523秒。当短截指对温乔额时,那两排科技精英就已停下手里所有动作。

“往往手下比主子识时务,这句话还真没说错。”哈佧什这才从方才惊险的局面中,稍稍松下一口气,直至满意地挑起弓眉眯起狭眼,举着银扇扑扑扇风时,感觉这才应是王族该受的礼遇。警惕的思绪也随之飘忽远去。

“什么时候,千代做事需动劳大王妃陛下?”

“作为旻列文的忠诚子民,温某真是失职了呢...”

温乔嘴上虽笑说,但冷彻的瞳孔更愈无温。阴暗下,那透露着诡异的微笑尤其可怕瘆人。

对温乔而言,计划之外的任何人或事都不足以提起关心。倘若妨碍,绝不放过。

这,可不是笑。

在哈佧什眼里,那就是从地狱里撒旦咆哮发出的哀嚎,她的背后因而岑岑发凉。且他刚刚所称之“大王妃”而非“女王”。言意上,两个称谓代表的含义完全不同。

哈佧什知道温乔这个人,做事向来不惧王族权势,方那一席话对女王更无半点敬畏。只有王室直系亲血,才可唤女王陛下为妃称。外人如此称呼,无疑是对王的不敬。

事关女王陛下与二王子殿下,她来这里的目的不止是让消毁行动停下,更是为了二殿下的安危。

场面瞬间扭转,仅仅一句话。不在于阵势。形势上谁输谁赢,一看就明明白白、彻彻底底。

不得不说,传闻中巧舌如簧、能说会道的怪诞科学家温乔,果真非同一般。以前常听别人提起,实际面见却不过两次。现在哈佧什算是知道,即使这位怪诞科学家只说一句话,就足以置她千方百计了。

“刚刚想到一个词——麻雀。”

“麻雀虽小却最会啼叫,形容温首席再适合不过。还有...”

哈佧什脸色惨白、神情紧绷,手里那把银扇不知何时已募然闭合,撺捏掌心。她踌躇转接:

“麻雀永远也成不了凤凰。”

温乔出身低贱,一个低等阶级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一路爬上去成了千代的首席。哈佧什心底里瞧不起平民出身的温乔却可以做到如今这样的位置。而这点正好是温乔最不想回忆的过往。

“堂堂千代的管理、操作者,还不是和外面的人一样低级。只不过运气好坐上了这个好位置,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那应该不会不知道这里面都有谁吧?”哈佧什句句讥讽地说道,完全不给温乔一点面子。

是啊,游戏是以温乔首字母“W”这个字发售的。关于游戏的一切问题,没有比问他这个发售人再合适的了。

不到十秒一售而空,是一个什么概念?

这意味着,全世界几十亿人,每一秒都有一亿多在抢一个游戏名额。若再早个几百年,就成几十亿抢一秒,这差距可就大了。还好,这是冰后期纪元。再生人类,第一次除自然资源以外也有十足动力。【冰后期纪元:2550年全球冰化,创世纪人类灭亡,千年后再生资源创造新人类,全球人口仅剩10/1。】

往大说是99%,说小点是1%;一亿里面只有一个1,几十个1自然比剩下99个亿好理解太多。尤对温乔而言。

《圣光之屿》截止时效的最后一刻,共计三十九亿五千两百零一个数据记录。每个经过虚拟点的数据,代表一条神经元信息;神经元通过连接传输导线进入虚拟点,再由虚拟点完成数据感应,从而形成独立原进入游戏世界。

每条信息,都是一个人被虚拟化后的数据情报。每条记得不实际,但那几个例外的‘1’却是当中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比如...王族成员,全世界那1%血统。

游戏与现实世界一样,也有阶级化,可以说更加制衡。原先现实当中普通层的人,在游戏里可以通过能力增加来实现跨阶级提升。并享受以往生活中不曾享有过的高级待遇,体验更多作为顶级层所带来的乐趣。

游戏的世界,会比现实加倍实现阶级化,打造高低循环链,从而形成一个完善的“新”世界。

王族成员进入《圣光之屿》则略有不同。首先,系统会进行优异血统的遗传,在游戏中将是特殊的存在。从虚拟点到游戏规格皆与平常人不相同,虽有特别,但利小于弊。是为维持制造平衡系统,作为王族的要求远比其他人要高很多,起始点不一样过程却相同。

王族拥有特殊数据。他倒是看到过几个。

但,谁是谁就不好说了。自游戏世界的生成,外界几乎干预不了里面的循环,只能维持其规则。

“二王子殿下到底在不在那个里面?”哈佧什指着电脑屏幕焦急迫切地问。

以温乔的能力,不可能对此事一概不知,在女王眼底下装蒜绝不是明智的选择。他应该知道。即使科技方面再天赋异禀,说话也不能不把王族放在眼里。

眼前的温乔,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狐狸。

王族的人,都知道《圣光之屿》是詹姆斯伯爵创造的。

曾经,只不过是实验室里一个扫地的阶下之徒,如今却是千代的核心管理者。世人都高呼他“W”的名号,却不知游戏真正的创始人是詹姆斯.修.史密斯。

中央监控室,原本也是哈佧什的哥哥哈德所管辖。结果,仅凭几句毫无依据的糊言乱话,现在整个旻列文的操控权都落到了别人手里。哈佧什最该恨最该提防的人就是温乔,此次决判是她的自主申议。眼前所面对的是只狡诈的狐狸,因为亲身经历便不会再被骗。

听到王子名讳,温乔先是眉头一拧而后惦念一暼:

“说来不信,温某也许久未见二殿下了...”

“怎么女爵大人找人找到监控室了?”

“难不成,王子殿下还能藏在这简陋狭小的房间里?”

温乔想着,吸嗦一声,摆摆手说“这应该问问大王妃才是吧...”

“住嘴!女王的尊号也是你配叫得吗?”哈佧什高声怒斥。血压飙升,紧绷的压力下促使着她不顾一切,当脑中恍惚一道白光闪过之时,手里那把银扇已然快速地直向温乔砸去。

两人距离,不远不近,算算也有一米之多。银扇虽只是把扇子,但由于制作材料特殊又通过空气接触,直抛面积能达到原本重量的几倍,这样一把重重的铁扇若是到脸上,可不只是砸出一个窟窿那么简单...

有那么一瞬间,温乔是想过接下的。可另一道速度已经快得超越前者,稳稳地接住了那把从空中飞来的铁扇。从温乔侧身冲来的那道身影,正站在前方替其挡下了迎面而来的凶器,手准确无误地接住并握着扇柄。一切危难在瞬间化险为夷。温乔的脸上却有些失望,他捻捻指:

“米弗快了两秒,让我少了两秒的...”

同时望向一米外惊讶地合不拢嘴的哈佧什,嘴型转而无声念出后面的“趣味”两字。

扇未如人意,砸到某人脸上。却重重地扎进了她的心里,那两字不差不少看得清楚,无声更像对她最大的反击,气压在心脏喘不上的感觉是那样地痛苦,这让哈佧什体会到了和温乔作对的悲惨下场。

周围的空气愈渐稀薄,引力好似越是沉重。就在这一时刻,哈佧什倒下了,她趴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双手扶地看起来狼狈不堪。急促的呼吸,分散着周遭一切,视线里模糊,却依稀能听见远处的嘲笑。

此刻,王族第一正统女爵的惨败,无疑打了女王罗曼莎一个大巴掌。扇子被扔在地,摔至哈佧什跟前,王室威严荡然无存。枪队也收起枪支,队伍里出来两个战士欲将趴倒在地的女爵拉起来。哈佧什看着地上的那把银扇,颊间两道泪充横交错...回忆往昔,这把银扇是女王赐予她的。扇在人在,扇无人无;扇被人摔在地上,即是家族之耻辱。

这一天,成为了哈佧什.史.威利永远的梦魇。

最终,地上的女爵被人抬了起来。这场败仗输得太难看,王族军队再也无法直起身子。不知何时,王族势力已如此令人不惧。不过,现下的世界还能有多少人?

三大王室家族的分裂;

人们相继进入游戏的转移;

原本人口清理的计划;

这一切,都是外人趁机可虚的筹谋。

整个千代集团,由王族政权——罗尔帝斯国王建立。

《圣光之屿》名字的由来,是以国王陛下唯一的继承者——时屿千.J.罗尔帝斯命名。

王族二王子时屿千是千代集团会长,也是他的上级首领,其他人他不在乎,会长他是认的。哈佧什一群人撤离前,温乔留下一句话:“关于...二王子的人身安全,温某可以保证殿下必安然无恙。”

二王子...竟真入了游戏里,那个为王族打造的计划。得知真相后,哈佧什的脸上相继浮现震惊、紧张、不敢置信,再是心灰意冷的表情。

这个真相,王族成员自然知道。因为《圣光之屿》这个游戏,实则就是为世界最顶层的那一类人所打造的虚拟转移计划。

说虚幻点,是人类超脱虚拟,进入新世界实现永生不死;说现实点,就是活着的人进去,剩下的享受所剩无几的资源。人一旦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灵魂将变成虚假的数据,身躯则会被销毁。

实称,人口清理计划。

这一切在温乔眼里,只不过是游戏的真正开始,一切计划的序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