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浮世印

“紫色的血。”

李长歌沉默看着那道残破白袍。

白袍之下,黎青的面容依旧平静,只是再也没有笑容。

他倔强如鹰,目光淡淡瞥了一眼北方。

洛阳的方向。

然后一字一句开口。

“一决生死。”

斜插大地的西关白被黎青倒提而出,再度指向李长歌。

李长歌摇了摇头,他望向这位白袍残旧的西关藩王,然后缓缓开口道:“你要一决生死,但那个人绝不是我。”

曹之轩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上面纹有古剑与酒坛。

剑酒令。

李长歌缓缓摇头,道:“这道令牌里有剑主大人赠的一剑之力,晚辈愧不敢当。陛下既然有用,便赠予陛下了。”

他面向曹之轩揖了一礼,声音平淡如水。

“陛下。至此,风雪银城便还了你北魏最后一笔账。”李长歌不温不火,“我要带走魏灵衫。”

“请便了。”曹之轩面色平淡,收回剑酒令,点了点头。

那道素白色轻衣微微点头,倒退而起,整个人身形飘忽若仙,向着沉剑湖湖心岛的方向飘然离去。

白袍黎青没有拦李长歌。

他感到那块令牌上传来的恐怖力量。

与其余四块令牌不同。

留给李长歌的那块令牌里,蕴含的不是保护之力,而是恐怖无比的毁灭之力。

那是剑主大人的一剑之力。

赠予李长歌的那柄剑酒令,如今居然是如此讽刺的被李长歌赠送给了曹之轩。

剑主大人的意思很明确。

如果不知道取舍,那就一剑全部摧毁。

一力降十会。

这柄剑原来落入了曹之轩的手中。

他听到曹之轩略显讽刺的语气。

“你可知,为何这般大事,国师都不曾来。”

黎青眉毛微挑,他知道那位紫衫大国师早就离开洛阳,一路北上折尽红花,为齐梁红衣儿而去。

那位紫衫大国师号称极尽天下风流,岂能算不到此事。

“我之所以敢来这里。”曹之轩淡淡开口,“不仅仅是因为身边有宗横和阎小七。我不会把命赌在两个早有安逸惯了的老骨头身上。更不会把命赌在一个从未入世的年轻人身上。”

虎骁犬阳两位老人身躯颤抖。

“当然不仅仅是注定会落在我手里的这一剑。”

曹之轩自嘲一笑,又从怀中缓缓拿出一方玉玺。

“黎青,你仔细看好。”曹之轩面带微笑,道:“可知这是何物。”

玉玺四四方方,通体金黄,不灼目反倒内敛。

“这是这一世宗师签订淇江之约的魂器。”曹之轩一手持剑酒令,另一只手持四方玉玺,道:“浮世印。”

白袍黎青皱起眉头,虚眯起眼看着那道内敛气息的玉玺。

“浮世印镇压四方。”曹之轩笑了笑,道:“是当世最强的结界之一。”

“你已经走不掉了。”

西关藩王闻言,下意识抬起头来。

天地四方,如同多了一层屏障,仅仅留下一丈空间。

西关白枪尖如龙猛然点出,刹那停止,如同碰撞到了空间尽头,无法再进一步。

黎青面无表情,收起西关白,蓄势再出!

枪尖三尺飘然转紫。

再碰壁!

即便是染了紫色的西关白,也无法寸进分毫。

“我向剑主大人借了一剑。”

曹之轩看着那个男人不断重复收枪再出枪的动作,一遍比一遍更加迅猛更加恐怖,那道浮世印的结界却如同天堑一般不可跨越。

“再加上浮世印可以镇压的一炷香时间。”曹之轩沉默着收起那方玉玺,轻声道:“任你是大罗金仙,也避不开剑主大人的那一剑。”

必死之局。

“只可惜浮世印要镇压一人,必须感应到此人的气血。”北魏年轻皇帝俯下身子,轻轻拿手指沾染地上残余的紫色血液。

“我很清楚,世上没有多少人能让你流血。”曹之轩面色复杂看着食指指尖的一抹紫色,叹息道:“但很不巧的是,李长歌就是其中一个。”

“那枚剑酒令,若是李长歌不来,自然也不会被我催使。”曹之轩轻声道:“时也,命也。”

白袍黎青身形顿了顿。

西关白没有再刺出。

“黎青。你输了。”

曹之轩面无表情对宁风袖道:“带虎骁犬阳两位下去。我要跟他单独说一些话。”

至此,真正的胜局被这位年纪不大的北魏皇帝紧紧握在手中。

一炷香时间,加上剑主大人的一剑。

大势已定。

城主府最顶楼变得极为空旷。

两个人相对而立。

沐浴紫血而立的西关藩王沉默收枪。

“还有八千黑甲。”曹之轩静静望着城外黑潮,轻声叹了口气,道:“我若是杀了你,八千黑甲自然也是要死的。”

黎青手下的十六字营,誓死效忠西关藩王,若是这位白袍藩王身死,八千黑甲必然拥死相随。

白袍黎青的手指有些颤抖。

握枪不稳。

“为什么?”曹之轩接着开口。

为什么呢。

就一定要置我于死地吗?

“真的。真的。”曹之轩深呼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微笑,却是忍不住浑身颤抖,“你真的差点做到了。”

“兵封风庭。”

“离间北关东关。”

“藏拙十六年。”

“压我洛阳兵符。”

“还有一出千年难见的空城计。”

“黎青。你难道就一点旧情不念,难道就这么想坐上那个位置?”

曹之轩语速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是声嘶力竭。

“你说你的十六字营念的乃是情之一字!你告诉我,这他妈的算什么情!”

北魏皇帝猛然沉默,看着那道白袍。

黎青面带微笑,看着失态的曹之轩。

他向来不多语,性格沉默。

如今他说了三个字。

“杀了我。”

曹之轩眼神死死盯住那一袭白袍,面色阴晴不定。

无数画面脑海中走马观花而过。

他道:“朕不想杀你。”

“是怕八千铁骑太多,杀孽太重?还是怕西关战事再起,血流成河?”白袍黎青嘲讽道:“徐至柔愿意出卖我,便是他真正承认了你的心狠手辣。如今到了关键时候,居然狠不下心下手?”

“朕真的不想杀你。”曹之轩的声音在颤抖。

“十六年前,朕坐上这个位置以来。给你西关藩王的位置,接那位入宫,便从未想过会有今天。”曹之轩自嘲笑了笑,“你最是重情,又岂会谋反。”

“可朕现在后悔了。”他面色悲伤,道:“若是朕不曾把你封上西关藩王,今日便不会有这场博弈。朕不该给你这个博弈的机会。”

手足之情,该是有多深。

又该是如何,才能让人下定决心断绝手足?

“退之。”曹之轩颤声道:“朕不愿杀你。”

非是不能,而是不愿。

“好。”

白袍黎青微微一笑,声音温和。

手中西关白枪尖再度飘紫。

如血一般妖异的枪尖指向不远处的年轻皇帝。

“那就换我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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