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类

《易》

经十二篇，施、孟、梁丘三家。⁽¹⁾

【探源】

《易》本为筮书，《朱子语类》载朱熹语曰：“《易》本为卜筮而作。古人淳质，初无文义，故画卦爻以‘开物成务’”⁽²⁾今人对此亦无异议。李镜池《周易探源》曰：“《周易》原是一部占筮书。”⁽³⁾高亨《周易古经今注》曰：“《周易》古经是因古人迷信而产生的一部筮书。”⁽⁴⁾张政烺《帛书〈六十四卦〉跋》对上古卜筮与《周易》关系有着简要的叙述：“古代中国人占卜的方法有很多，主要的是两种，即卜和筮。卜是用乌龟壳或牛肩胛骨，先施钻凿，后用火灼，求得卜兆，据以判断吉凶。这类占卜使用过的材料已经发现了很多，从新石器文化到殷周，要以十万计。殷代人把卜的日期、贞卜者、所占事项、对卜兆所作的判断，以及日后是否应验，记在卜兆旁边，这便是有名的甲骨文。……筮是利用蓍策，按照一定的方法左数右数，求得几个数目字，借以判断吉凶，所以古人说‘筮，数也’（《左传》僖公十五年）。这方面的古书流传下来的有《周易》。”⁽⁵⁾

上古的卜筮的详情，今人已不得而知，其大略情形，《周礼·春官》载之最详：

大卜掌三兆之法，一曰玉兆，二曰瓦兆，三曰原兆。其经兆之体，皆百有二十，其颂皆千有二百。掌三易之法，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其经卦皆八，其别皆六十有四。掌三梦之法，一曰致梦，二曰觭梦，三曰咸陟。其经运十，其别九十。以邦事作龟之八命，一曰征，二曰象，三曰与，四曰谋，五曰果，六曰至，七曰雨，八曰瘳。以八命者赞三兆、三易、三梦之占，以观国家之吉凶，以诏救政。凡国大贞，卜立君，卜大封，则眡高作龟。大祭祀，则眡高命龟。凡小事，涖卜。国大迁、大师，则贞龟。凡旅，陈龟。凡丧事，命龟。

卜师掌开龟之四兆，一曰方兆，二曰功兆，三曰义兆，四曰弓兆。凡卜事，眡高。扬火以作龟，致其墨。凡卜，辨龟之上下、左右、阴阳，以授命龟者，而诏相之。

……

菙氏掌共燋契，以待卜事。凡卜，以明火爇燋，遂龡其焌契，以授卜师，遂役之。

占人掌占龟。以八筮占八颂，以八卦占筮之八故，以眡吉凶。凡卜筮，君占体，大夫占色，史占墨，卜人占坼。凡卜筮，既事，则系币以比其命。岁终，则计其占之中否。

筮人掌三易，以辨九筮之名。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九筮之名，一曰巫更，二曰巫咸，三曰巫式，四曰巫目，五曰巫易，六曰巫比，七曰巫祠，八曰巫参，九曰巫环，以辨吉凶。凡国之大事，先筮而后卜。上春相筮。凡国事共筮。

《周礼》时代有疑问，然卜筮之法，世代相传，《周礼》中记录的卜筮方法和过程，周秦之间应无根本性变化。且《尚书》、《左传》、《仪礼》所言卜筮多与此段记载相合，故可信据。依据汉唐注疏，我们大体知道卜、筮、梦是上古占卜的三种主要形式，各自有书。卜、梦之书与筮书相类。卜书称占卜之象为兆，共有一百二十兆，每兆分作十爻，每爻也均有爻辞，称作颂，共有一千二百颂。《左传·僖公四年》：

初，晋献公欲以骊姬为夫人，卜之，不吉，筮之，吉。公曰：“从筮。”卜人曰：“筮短龟长，不如从长。且其繇曰：‘专之渝，攘公之羭，一薰一莸，十年尚犹有臭。’必不可。”弗听，立之。

此卜书之爻辞见于文献者也。

古人卜、筮并行，或先卜后筮，或先筮后卜。占卜之后，会将所占之事，所得之预测（应包括所占之兆象、爻辞，所筮之卦象、卦爻辞，以及预测）书之于帛，与所卜之龟甲或牛骨合藏于室。待年终之时，将所有占卜档案取出，查看帛书及卜骨，检验占卜的成功率。即《春官》所言：“凡卜筮，既事，则系币以比其命。岁终，则计其占之中否。”

正因为有这种卜筮档案，所以今本《周易》的卦爻辞中尚可见上古占筮记录。⁽⁶⁾朱熹《朱子语类》卷六十六曰：“《易》中言‘帝乙归妹’，‘箕子明夷’，‘高宗伐鬼方’之类，疑皆当时帝乙、高宗、箕子曾占得此爻，故后人因而记之，而圣人以入爻也。”⁽⁷⁾顾颉刚《周易卦爻辞中的故事》对“王亥丧牛羊于有易”、“高宗伐鬼方”、“帝乙归妹”、“箕子明夷”、“康侯用锡马藩庶”等爻辞做出了详尽的考证。⁽⁸⁾闻一多《周易义证类纂》进一步将卦爻辞所记之事分为“经济事类”、“社会事类”、“心灵事类”三种主要类型。⁽⁹⁾

鉴于《周易》卦爻辞中所记史迹均属殷周之际，因此《周易》经文主体的成书，应在周初。李学勤《中方鼎与〈周易〉》一文详细分析了宋重和元年（1118）湖北孝感出土的“安州六器”中的中方鼎铭文，发现铭文所记录的占筮结果与《周易》经文相合，故虽然“方鼎铭没有明言《周易》，无法绝对判定用的是《周易》，不过用《周易》解释竟如此合符，恐怕不是偶然的。由此看来，《周易》经文的确可能在周初业已存在”。⁽¹⁰⁾另2001年在陕西长安县西仁村发现的西周有字陶拍，一件刻有四组筮数，一件刻有两组筮数，转换成《周易》卦分别是师、比、小畜、履和既济、未济两组。李学勤先生发现这两组筮卦“全然与传世《周易》卦序相合。师、比、小畜、履四卦是《周易》第七、八、九、十卦，既济、未济二卦，是《周易》第六十三、六十四卦”。因此，“不难推想当时所用《周易》的卦序大同于今传本卦序。换句话说，传本《周易》那时业已存在”。⁽¹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