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十二只野鸭

很久以前，一个冬天，刚下过一场新雪。有一个王后驾着雪橇外出。她行驶了一段路以后，鼻子开始流血，于是不得不走下雪橇。当她倚在木栏杆上站着，看到红红的鲜血和洁白的新雪的时候，她想起自己有了十二个儿子，可是一个女儿也没有，因此她自言自语地说：“假如我有一个女儿，皮肤能像雪一样白，嘴唇像血一样红，那就比我的儿子们强多了。”她的话刚说出口，就来了一位巫婆，站在她面前。“你会得到一个女儿的。”巫婆说，“她将肤白如雪，唇红似血，到那时候你的儿子就属于我了。不过，可以让他们和你待在一起，直到小女孩受完洗礼。”

过了一些时候，王后生下一个女儿，她果真肤白如雪，唇红似血，就像巫婆所许诺的那样，因此他们也就称小公主为“雪白玫瑰红”。国王的庄园里充满了喜悦，王后高兴得更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但是，她想到自己答应巫婆的事情，就叫来一个银匠，制作了十二只银匙，给每个王子一只，另外又做一只，给了雪白玫瑰红。

公主受完洗礼，王子们就变成十二只野鸭飞走了，飞得无影无踪。后来，公主长大了，长得修长又漂亮，但是她经常显得有些古怪和忧伤，没有人明白是什么原因。

一天晚上，王后悲伤地想到了自己的儿子们。于是，她对同样忧伤的雪白玫瑰红说：“你为什么这么悲伤，我的孩子？如果有什么使你难过的事情，你就说出来！如果想要什么东西，我就满足你。”

“噢，我感到非常孤单寂寞。”雪白玫瑰红说，“其他的人都有兄弟姐妹，但是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我是为这件事悲伤。”

“你也曾经有过哥哥的，我的孩子。”王后说，“我有过十二个儿子，他们都是你的哥哥，但正是为了得到你，我把他们全给了别人。”接着，她讲述了事情的整个经过。

公主听完以后，心情再也平静不下来。尽管王后不停地哭泣，悲痛欲绝，但是也没有用，公主一定要离开家，她觉得自己是造成这一切的根源。最后，她离开了国王的庄园。她走啊走，在广阔的世界上她走得很远很远，谁都不会相信，这样一个纤弱的少女能走得那么远。

她曾在一个非常大、非常大的森林里走了很久很久。一天，她觉得很疲倦，就坐在一个小土墩上睡着了。她梦见自己走进林子深处，来到一间用圆木搭成的小屋跟前，她的哥哥们就住在里面。就在这时候，她突然醒来，看到在她面前的绿色苔藓中有一条被人踩出来的小路，一直通向林子深处。她沿着这条小路往前走了很久，果然来到一间用圆木搭成的小屋前，与她在梦中所见一模一样。

她走进屋子，里面没有人，但是那儿有十二张床、十二把椅子和十二只银匙，屋里能找到的一切东西的数目都是十二。她看到这些，心里非常高兴。她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这样高兴过，因为她立刻就明白哥哥们就住在这儿，这些床铺、这些椅子，还有这些银匙都是他们的。她开始生上炉火，打扫房间，整理床铺，烧煮食物，把一切收拾得整整齐齐，井然有序。她给哥哥们做好饭以后，自己先吃了。然后，她爬到最小的哥哥的床底下。匆忙中，她把自己的银匙忘在了桌子上。

她刚躺下，就听到空中传来一阵阵呼啸声和翅膀拍击声。接着，十二只野鸭飞着冲了进来，他们一踏进门槛，就立刻变成了十二个王子。

“啊，这屋子里是多么温暖，多么舒适！”他们说，“但愿上帝赐福给那个替我们生着炉火，又做了这么可口饭菜的人！”于是，他们每人拿起自己的银匙，开始吃饭了。

但是，桌子上还剩下一只银匙，和其他的银匙完全一样，无法区分开来。他们面面相觑，“这是我们妹妹的银匙。”他们说，“既然银匙在这儿，她本人也不会离得太远。”

“如果这只银匙是我们妹妹的，她人也在这里的话，她就应该被杀死，因为她是我们遭受这一切苦难的祸根。”最大的王子说。所有这些话，他们的妹妹在床底下听得一清二楚。

“不。”最小的王子说，“为了这件事杀死她，是一种罪过。她不能为我们承担责任，如果要怪什么人，那应该是我们的母亲。”

他们开始四处寻找，查看每个床铺底下。当他们查到小王子的床铺时，发现了公主，把她拉了出来。

最大的王子还是想要杀死她，但是她泪流满面，非常恳切地为自己求情：“唉，亲爱的哥哥，不要杀死我。我已经四处流浪，长途跋涉了许多年，一直在寻找你们。假如我能救你们，哪怕献出自己的生命，我也心甘情愿。”

“行，如果你肯救我们，”他们说，“你就可以活下去。因为这件事只要你愿意，是完全能做到的。”

“好的，尽管告诉我应该怎样去做，我都一定照办。”公主说。

“你必须采集蓟花的冠毛。”王子们说，“再把冠毛梳理好，纺成线，织成布。这件事做完以后，你要裁剪和缝制十二顶帽子、十二件衬衫和十二个领结，给我们每人一套。而且在你做这一切事情的时候，不能说话，不能笑，不能哭。如果你做到这些，我们就得救了。”

“但是，我到哪儿去找来蓟花冠毛做这么多的领结、帽子和衬衫呢？”雪白玫瑰红问。

“我们当然会指给你看的。”王子们说。于是，他们带着公主来到一片很大很大的沼泽地。那里到处都是蓟花的冠毛，在微风中来回摇摆，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从远处看去，就像白雪一样发出耀眼的光芒。

公主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多的蓟花冠毛，她立即着手采摘和收集，尽力做得又快又好，晚上回到家里，就开始梳理冠毛，并且纺成细线。事情就这样十分顺利地进行着。她采集蓟花冠毛加以梳理，还忙中偷闲照料王子们的生活，为他们烧菜做饭，整理床铺。黄昏时分，他们像野鸭一样呼啸着飞回家来。到了夜里，他们恢复了王子的形象，但是第二天早晨，他们又飞走了，整个白天都变成野鸭。

有一次，公主在沼泽地采集蓟花冠毛的时候——如果我没有搞错，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到那儿去——碰巧统治这个国家的年轻国王外出打猎，骑马经过沼泽地，一眼看见了她。他停了下来，觉得十分奇怪，想知道这位在沼泽地里走来走去不停地采集蓟花冠毛的可爱少女究竟是谁。他问少女，但她不回答。这就使他更加好奇。他非常喜爱这位少女，愿意把她带回王宫，和她结婚。于是，他叫仆人们将少女扶到他的马上。雪白玫瑰红用双手比画着，指着那些装满了她辛辛苦苦采集来的蓟花冠毛的口袋，一再向他们做手势解释。当国王明白她想把这些袋子也带走的时候，就吩咐仆人把它们拿来驮在马背上。公主逐渐安静下来，因为国王是一个和善又英俊的青年，对待她像百灵鸟一样温柔。

但是当他们回到国王庄园，那个老太后——她是国王的后母，看到了雪白玫瑰红，非常妒忌她长得如此美貌，内心充满了刻毒的恶意。老太后对国王说：“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你带回来的这个女人是一个女巫。她既不说话，也不哭不笑。”

国王不理会后母说些什么，照样举行婚礼，娶了雪白玫瑰红做王后。他们在一起生活得非常快乐，但是公主并不因此而忘记缝制衬衫。

不到一年，雪白玫瑰红生了一个小王子，这使得老太后更加妒忌，气得要命。到了深夜，她趁雪白玫瑰红睡着的时候，偷偷地溜进去，抱走了孩子，把他扔到蛇园里；又割破王后的手指，将血抹在王后的嘴上，然后走到国王跟前。

“你来看看。”她说，“你娶了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做王后。现在她竟然把自己的孩子也吃掉了。”

国王感到心烦意乱，几乎要哭出声来。他说：“是的，既然是我亲眼看到了，这必定是事实；但是，她以后肯定不会再这样做了。这一次我饶了她。”

第二年，雪白玫瑰红又生了一个儿子。国王的后母更加妒忌，也更怀恨在心。她趁王后在深夜熟睡，又偷偷溜进房里，把孩子抱走，扔进了蛇园；又割破王后的手指，将血抹在王后的嘴上；事后她又去告诉国王，王后把这个孩子也吃掉了。国王悲痛欲绝：“是的，既然是我亲眼看到的，这必定是真的。但是，她以后肯定不会再这样做了，所以这次我仍然饶了她。”

第三年，雪白玫瑰红生了一个女儿，同样被老太后抱走后扔进了蛇园。当年轻的王后睡着的时候，老太后又割破了她的手指，将血抹在她的嘴上。然后她走到国王面前说：“现在你来看看，我说她是一个女巫对不对，因为她把第三个孩子吃掉了。”

国王极为伤心，不再宽恕公主了，他下令把她架在火堆上活活烧死。当木柴堆已经点燃，公主就要被放上火堆的时候，她做着手势，让他们搬来十二块木板，摆在火堆周围，她在木板上放好给哥哥们编织的那些领结、帽子和衬衫，但是，最小的哥哥的衬衫还缺少一只左袖没有编织好，她实在来不及把它赶出来。她刚把衣物放好，人们就听到空中传来一阵阵高亢的呼啸声和扑打声，接着十二只野鸭越过树林飞来了，纷纷用嘴衔着自己的衣物飞走了。

“现在你看，”那个恶毒的老太后对国王说，“现在你可以真正看清她是一个女巫了。你得赶紧在木头烧完之前，把她扔进去烧死！”

“噢，”国王说，“木柴我们有的是，我们有森林可以砍木柴，但我要再等一会儿，我非常想看看最后的结果到底会怎样。”

正在这时候，十二个王子骑着马赶来了，他们是那样英俊，那样壮实，任何人见了都会喜欢，只有最小的王子还保留着一只野鸭的翅膀。

“你们要干什么？”王子们问。

“我的王后要被烧死，因为她是一个女巫，她把自己的孩子全吃掉了。”国王回答。

“她并没有吃自己的孩子。”王子们说，“妹妹，开口说话吧！现在你已经救了我们，赶快救你自己吧！”

于是，雪白玫瑰红说话了，她把自己的遭遇统统说了出来：每生下一个孩子，那个老太后就在夜间偷偷地溜进她的房间，从她身边抱走孩子，又割破她的手指，将血抹在她的嘴上。王子们带着国王来到蛇园，让他看到自己的三个小孩正在和蛇一起玩耍，再也没有比他们更加活泼可爱的孩子了。

国王把孩子们带到老太后跟前，问她一个狠心陷害无辜的王后和三个天真的孩子的人应该受到什么惩罚。

“那个人应该被绑在十二匹未经驯服的野马之间。”老太后说。

“你自己宣布了判决。”国王说。于是，那个邪恶的老太后被绑在十二匹野马之间，撕成了碎片。雪白玫瑰红带着国王、自己的孩子们和十二个王子，骑马回到父母的庄园，告诉他们所遭遇的一切。现在举国上下一片欢腾，因为公主不仅得救了，她还救了自己的十二个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