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龟奴此时才走进房来,为两人做个介绍,又在玉奴身边耳语了几句才离去,又把原来二姝打发了。南宫奇却清楚听得二人低声说话。似乎便是称赞南宫奇大义疏财,说南宫奇将要为她赎身,玉奴不禁又多打量了他一眼。玉奴恭敬送他出门口,口中似乎尊呼他为大叔。
房中只留下二人默默无言地坐着,玉奴为南宫奇斟酒,南宫奇想不出话题,不觉喝了一杯又一杯。若莫干了十多杯后,还是玉奴先说话:「公子不像是江南人士。你会说蒙古语罢?」
南宫奇吃了一惊,道:「正是。小姐何以得知?」
「我虽是个清绾人,可也阅人极多,公子脸容如此俊伟,不似中原汉人、南人。莫非是色目人与中原人士通婚后人?」说的竟便是蒙古语。
原来他祖上辈是色目人,与汉人代代通婚,已经深深汉化,自觉已不带色目人特征,那知还是给她看出来了。但玉奴却是碧眼高鼻、肤色奇白,尚带着明显的胡汉混血外表。
「妳也是色目人?」
她点了点头。
两人又互通姓名,闲聊了几句。
江玉奴望向南宫奇道:「听大叔说,你这个人很有义气,还把你花了一千多两帮一个素昧平生的‧‧‧姑娘。那姑娘她‧‧‧她也不怎么好看,但是你买下来了。是也不是?」
「是的。」南宫奇道:「我不买她下来,她一个孤女,早晚再落入奸人手上。我买了后才放了她,让她恢复良民身分,岂不是更好。」
玉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依我看你还是莫要放她好。你若是放了,她早晚便死!」
南宫奇惊道:「此话何解?」
「南人奸诡狡诈,千方百计逼良为娼,南人女子偏又崇尚贞节,彼逼死自尽、或被凌虐致死的姑娘,便在我们这里亦数不胜数。方今天下大乱,盗匪官军,兵贼不分,你放她孤身一人在外独个儿生活,万一不幸受辱,她定必寻死。是也不是?」江玉奴凤目流盼,见南宫奇脸上动容,又道:「君乃仁人君子,她一生跟着你,纵使便为奴婢,亦必胜过流落在外。」
南宫奇默然不语。正在此时,大姐敲门入内,与江玉奴耳语一番,向南宫奇陪笑道:「小姐有事出去一会儿,稍候片刻便回。依旧把先前二女送进房间陪坐,自己带着江玉奴行礼告辞。
南宫奇把她们耳语听得一清二楚,似乎是某员外来访,召唤她去相陪。南宫奇心中不悦,不便发作。心想那江大胡乱诌言,自己便轻易相信了。事实上这玉奴对赎身一事,只字不提。那有半点三贞九烈寻死意向?感到无趣已极,正想结帐离去。那知江玉奴这次很快便回到房中,只见发髻松乱,衣衫不整,面有愠怒之色。想是那客人十分下流。她坐下一言不发,胸前犹在轻轻深呼吸,强忍不快神色。
南宫奇摒出二女,仍是用蒙古语说话:「江玉奴姑娘,我快人快语。今日来意,本是为救姑娘出火炕。若是姑娘有心,直说不妨。」
「你家祖上留了好多钱财么?」江玉奴冷冷地反问道:「比得起阿合马、桑哥么?」
南宫奇吓一跳,阿合马、桑哥虽出身富商,但后来当官至宰相,权势极大。自己家中如何能比?但是面上淡然道:「我家在泉州经商海外,当然不能与宰相相比。倒也不愁衣食。」
江玉奴叹一口气道:「非是我贪财势利。我实在跟你说罢。鸨母是不可能让我这么快赎身的。可知这里是个不折不扣的销金窝?这几年来所见所闻,为了红姑娘倾家荡产、身败名裂的南人败家子,不知凡几。你若无如此钱财权势,恐怕会引火焚身,自身难保。」
「事在人为,岂可未试便心灰意冷?」
江玉奴动容道:「我感激公子大义,但我的心早已死了。」
「那末妳江大叔是多此一举了?」
「不然。大叔是回回人。他只望帮我多找些财路,让我赚够了早脱苦海!」
「那要赚多少才谓之足够?」
「我不知道。」江玉奴摇摇头,黯然道:「可能是十万两、一百万两。这个说不定,反正到那时候便知道。」南宫奇不禁叹气。
江玉奴肃容道:「你最好莫要再来,鸨母必不放过你,定要命我榨光你钱财。」
「你对我如此坦白,那你又何能早日积聚足够?」
「南人、汉人中尽多纨裤子弟,我见得甚多。此种人若是撞在我手上,我必不留情。」稍息又盯着他道:「若非见你是色目人,我是绝不坦白。反倒会尽力讨好你,哭哭啼啼,央求你救我。务必把你搞得囊空如洗,再回家变卖家产,非得到你再也弄不出半分钱来才会罢休!」
南宫奇暗笑你道我是三岁孩童,要把我迷住才没有这么容易哩!但她如此坦白,也令他心中有好感。反而那个江大甚是可恶,想是他认为南宫奇是南人,便要拉他来上当,才不管他死活。
「可知我何以对南人如此憎恨?」
南宫奇摇头。
「今夜是否月圆?」
南宫奇说是。
又是月圆之夜,她又不禁想起几年前的某一个中秋月圆夜。
江玉奴幽幽地道:「我只记得那一年的中秋,我要品尝南人做的月饼,大叔帮我去弄了几个来。我切开其中一个,发现一张纸条。大叔看了后很害怕,连忙通知大家收拾东西便要逃走。那知已经迟了,原来那字条是南人通知大家当夜要造反。家里好多人都被杀死了,他们还事后放火。因为大叔死命保护我周全,我们都被辗转卖作驱口,最后被送到这里。」
南宫奇听她诉说自己悲惨身世,好像在说别人的一段往事。竟没有流一滴眼泪。
「我天天哭,好几次寻短见,可是没有用。鸨母很利害,你想像不到她们用什么方法逼人顺从。她要我看了几次怎样对付不听话的姑娘,我便连寻死的勇气都没有了。」
南宫奇默然不语,心中有股热血上冲,暗叫岂有此理,双拳不由得紧握。
「姑娘放心,我定想办法救妳出此火炕。」
江玉奴凄然苦笑,忽然一低头,侧身扑住南宫奇身上,让他抱个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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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嗅觉一阵秽臭中渗着异香,南宫奇脸上沾湿,猛然惊醒过来,漆黑一片中一双澄清眸子就在面前望着自己。南宫奇吃了一惊,不自觉推出一掌,却是浑身软弱无力。这一掌推出去,碰到一堆软绵绵的东西,似乎是对方身子,一个女子声音娇呼退后。南宫奇翻身在枕下抄出一把短刀,「铿」的一声拔刀出鞘,喝道:「是谁?」
「少爷,是我!奴是凌波。」那女子急退几步。南宫奇隐隐地闻到那一般臭味,想起那个叫化子般的姑娘袁凌波。在房内微光中似乎看到地上还俯伏着一个人。
「妳怎么回事?那个人是谁?」
「少爷你先收起刀。我跟你慢慢地讲。」当下南宫奇还刀入鞘。那女子找来火石点亮油灯。那女子果然正是袁凌波,手上还拿着一碗水。地上那人昏倒地上,似乎被点穴道,旁边有利刀一把。看清楚脸容,凶相横肉,好像是酒家内其中一个泼皮。南宫奇暗暗叫声好险。更奇怪原来那袁凌波竟是深藏不露的练武之人。
袁凌波问道:「你可认得他?」指着地上那人,又指了指房门外,道:「外面还有一个,使用下三滥的迷烟。也被我放倒了。」
南宫奇点头。没有再详述前事。当即呼来店小二们,把二人绑起来查问,招认了意图对南宫奇劫杀报复。这时仍是夜深,于是交给店小二准备明天报官发落。
二人关上房门。外面仍然闹闹攘攘,自有客栈中人料理这事。
袁凌波叹息道:「少爷你太大意了,醉酒之后亳无防备,险些遭不测,枉送了性命。」
南宫奇俊面不禁一红。想到夜来荒唐,仍有些宿醉未醒,额头昏昏沉沉,隐隐作痛。
「谢谢妳。」南宫奇问道:「妳怎么到了这里?」
「我见你财皂露眼,早已担心。夜来心绪不宁,便来看一下。那知‧‧‧‧那知你回来后不久,他们便下手了。」
「是妳救了我?」南宫奇冷淡地道:「原来妳身负武功,很好。看来我是多管闲事了!」意思是她根本不怕被人欺侮。
袁凌波沉默一阵,说道:「少爷,我今晚来了,原本亦不想瞒你。我父母俱是武林中人,我自幼习武,自小跟随父母闯江湖,可是父母严命我绝不能轻易泄露武功,更不能滥用武力,杀害无辜。」
南宫奇心忖这夫妇应该亦是侠义道中人。不知如何一家人沦落至如此情境。
「大约十年前我爹娘厌倦了江湖生活,退隐到江南,就在王家当了佃农,只希望从此男耕女织,有个与世无争的安乐窝。那知世上本无乐土,蒙古鞑子苛捐杂税,我们交了丝一斤给朝廷、王爷,又要再交钱二两,地租三石,更要诸般加交五、六斗,什么斗面米、鼠耗米、鸡、酒等等数之不尽。爹、娘终年勤劳苦干,全部收获上缴官府都不足够,每年都要向王老爷借债凑数。」说起往事凄苦,袁凌波咬牙切齿不已。
「王老爷就是那恶少爷的老子?」
「正是。说起来他倒是我家大恩人。我家欠他王家的钱和恩惠,的确是一辈子还不清。他那个独生儿子虽是可恶,我怎能下手对付他?」
南宫奇叹道:「好人倒生了个坏蛋。若非是他老子的关系,恐怕已经被活宰了!」
「他虽然可恶,罪不致死。」袁凌波缓缓地道:「我爹娘再艰难困苦,亦不偷不抢,也没有干过一件不义之事。该还他的债,我绝不扺赖。但若要我沦落风尘,做那下流勾当,可是万万不能!」
南宫奇看着袁凌波上下打量,心想妳宁可贫乏困苦至此,亦不甘失节,也真是难得。但如此受辱被欺,仍然真人不露相,却是匪夷所思。要知身怀点穴功夫,武功已非寻常武师可比。她若是动手反抗,王家的家丁万不能敌,她竟被逼至卖身还债及葬亲,只为守那信、孝二字,确是世间少有。暗忖:「真奇哉一女子也!」
袁凌波忽然间语气变得羞涩:「少爷,我想问你一句话,希望你莫瞒我。」看见南宫奇点头,袁凌波续道:「少爷你如何得知我卖身之事?或是巧合路过,果真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南宫奇迟疑片刻,心想此事也不必隐瞒。于是一五一十把前事告知。袁凌波听到是歌女玉蝶指引,目露异样神色,轻声道:「原来是她。我早该想到了。」又问:「她跟你谈过我的‧‧‧我的样貌么?」
「这个倒是没有。」南宫奇淡然道:「但是不论她说姑娘外表如何‧‧‧如何,我亦不会以貌取人,撒手不管。」袁凌波知他意思是指她外表十分不堪,目光流盼,忽喜忽愠。双唇颤动,欲言又止,好半晌才道:「然则少爷你准备今后如何‧‧‧如何待我?」
南宫奇一时愕然,不明所以。讷讷地道:「什么‧‧‧什么如何待我?」隐隐约约想到了些不妥当。
「少爷婚配了么?」
「尚未有妻。」南宫奇心想爹娘要我迎娶已订亲媳妇,我就是不喜欢受人摆布才逃走出来的。
转念又想:「哎哟,我江湖经验尚浅,自恃武功高强,今趟单身出门,今夜已险遭不测,足见江湖凶险。莫非此事另有别情?她如今如此一问,莫非要我娶她?早闻南人多天仙局,这里会否是个骗局?但那庄姑娘确不似坏心眼之人。多半是这姑娘见我英俊多金,动了芳心。如此必须想个法子绝了她非份之想,仍旧照原定计划打发了她走。」忙补充道:「不过已订亲了。只是尚未过门。」见她目光一垂,露出失望神色。更是肯定了自己想法。不禁心内暗笑:「似妳这等容姿,竟也梦想作我妻房。如何匹配得起!」
暗赞自己聪明,当下忙道:「姑娘,我本意欲赠金与妳,解决妳困境。若非那可恶的王八公子咄咄逼人,我实在无买妳之心。如今既已买下,我自会代妳清还债务,明日我把卖身契毁了,便回复妳自由身。」
袁凌波叹口气道:「若是如此,我身受少爷如此大恩,如何能回报得了?」
南宫奇心头轻松,哂然道:「这等小事算不得什么!以后不用提了!妳也救了我一命,算是两下相扺了!」
袁凌波又道:「少爷定是很喜欢玉蝶姑娘罢?」
「玉蝶姑娘楚楚可怜,我承认对她有好感。」
「难怪‧‧‧」袁凌波道:「这丫头‧‧‧唉,我又欠她一个人情了。」
「袁姑娘跟玉蝶姑娘相熟悉么?」
「实不相瞒,两家为世交。若非我俩皆女儿身,已指腹为婚。」袁凌波道:「如今以姊妹相称。」
南宫奇颔首道:「对了。若非有妳照顾,恐怕她早已遭宵小奸人所害吧?」
「若玉蝶得配少爷,奴家才真的安心了!」
南宫奇尴尬的一笑。「少爷所见,玉蝶与那江玉奴姑娘相比如何?」袁凌波想必是当晚注意了江大跪求南宫奇往见江玉奴之事。南宫奇俊面通红,不知如何答对。
「你若是对玉蝶有意,便该专心一意、不作它想。」袁凌波正色道:「奴生平最恨男子三心两意,冷落家中娇妻,偏去那花街柳巷流连,贪图淫乐,干那丧德败行、无耻之事。」南宫奇已窘极,那知袁凌波得理不饶人,冷冷地道:「人皆云婊子无情。一朝床头金尽,悔之已晚。那烟花之地,奴家奉劝少爷少去为妙。」
南宫奇老羞成怒,叱道:「妳只知自己,不知有人!难道我是好色贪欢之人么?那江玉奴身世可怜之极,甚过于妳!我若不救她,更待何人?妳身怀武功,尚且无法自救!何况她一介弱女?」南宫奇盛怒之下,也不管袁凌波如何激动,连珠炮般道:「若非有我此等多事之徒,妳空负一身武功,竟为区区百两贱卖自己,任人作贱清白之身,又与娼妓何异?比诸人家弱女无辜,更是自甘堕落,愚不可及!」话句未完,不提防「啪」的一声竟被打了一记耳光!
「住口!你‧‧‧你胡说!」袁凌波眼眶含泪,哀声道:「我就是卖身,一生一世也只侍候一个主子,你‧‧‧你怎可把我跟那些人尽可夫的女子相比?」
「妳‧‧‧妳胆敢打我!」这一巴掌把南宫奇打出真怒火,他从小被娇纵惯的大少爷,怎受得此奇耻大辱,心中暗道:「我花钱救妳出苦海,换来一阵抢白臭骂,外加一巴掌掴耳光。今夜不好好折服妳,本少爷还算是个男子汉么!」当下抚脸含怒道:「好呀!妳喜欢一生一世侍候主子,很好。我便让妳尝尝侍候主子的滋味。从今夜开始,妳便当我身边的贴身侍婢,以后侍候我梳洗沐浴、更衣‧‧‧侍寝。嘿嘿,除非妳背信弃义,或是一刀把我宰了。」
袁凌波自知失言闯祸,哀哭跪下道:「奴家身受公子大恩,本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纵使公子还我自由身,我亦自当追随左右,伺机报答。若然不知图报,自是禽兽不如。如今公子既不嫌奴,岂有不从之理。但奴母亲新死未葬,若亲近公子,不孝已极。且待奴明日葬母后,自当献身于公子,莫敢不从。」
南宫奇默不作声。心想:「妳若葬母后一走了之,我更无可奈何。今夜无论如何要先报那一掌之辱。」便冷冷地道:「为我洗脚不违孝道罢?妳去倒水来给我洗脚!」
袁凌波愕然之后,低声应诺。果真乖乖地去捧了一盘水进房。南宫奇把脚放入水中,又喝令袁凌波用手为他搓洗双足。袁凌波不敢有违,低头依言一一照做。看着她温软素手抚弄自己双足,南宫奇好不舒服,气也消了一大半,心想:「有这样的婢子侍候真不错。反正她也甘愿,又有何不可?」于是柔声问道:「凌波姑娘,妳可会后悔?妳若非心甘情愿,我仍可还妳自由。刚才的话我可以不作算。」袁凌波摇摇头,抬起头儿讪讪地问道:「公子消气了么?」南宫奇忽然见她轻咬樱唇,贝齿微露,那小嘴衬在肮脏黑黝的脸上竟是出奇的好看,忽有所感,忆起江玉奴那销魂蚀骨的皮杯儿,不觉心神一荡,说道:「听说贞烈女子,若与男子肌肤相接,便已非君不嫁,不可另配。可有此事?」
袁凌波认真地道:「大家闺秀,自该如此!我等江湖儿女,则是不可能。否则拳脚交加之后,反要嫁之,岂非荒谬绝伦?」
「那末亲嘴之后呢?」袁凌波低下头儿,低声道:「当然算是肌肤之亲了。何能再事他人!」
「那便最好!」南宫奇嘻嘻笑着,俯身双手轻捧起她头儿,袁凌波澄亮妙目瞪着南宫奇轻声嗫嚅道:「你‧‧‧你非要如此不可吗?」南宫奇凑嘴上去便亲她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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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片刻才放开她笑道:「好了!这下子妳可跑不掉了!」袁凌波已羞得耳根泛红,好半晌才啐道:「小气鬼!专爱欺负人家‧‧‧不让你报仇,还不知道要搞什么花招!」
南宫奇只在嘻皮笑脸,笑道:「知道我不好惹了么?这一辈子妳跟定了我,以后乖乖地不准顶撞主子。否则‧‧‧嘿嘿‧‧有妳好看!」
袁凌波佯嗔道:「难怪人家说世有逐臭之夫,臭成这样,我自己都受不了,你这大少爷还真敢‧‧‧来,哎哟,莫非是前世冤孽‧‧‧」主婢名份已定,她反觉得轻松下来,不再患得患失。
袁凌波说道:「今夜跟少爷‧‧‧说了这些话,心里舒服多了。你可累了。你放心睡罢。我在外面守着你安全。」说着便要开门。
南宫奇心中不忍,说道:「妳就在这里休息罢。怎可要妳在外面吃苦。」
袁凌波低头道:「奴全身上下久未清洗,味道‧‧‧颇重,这个‧‧‧难闻得很。而且‧‧‧孤男寡女,也不恰当。」
南宫奇全不在意,淡然道:「我说不妨。气味倒还有些香哩!至于男女有别,自古主婢本多同房共处,有何不可?我俩都是江湖儿女,干吗那么污腐?」
袁凌波只得乖乖地在房中远远一角落坐下,目光流盼,凝望着南宫奇在床上就寝。南宫奇也不灭灯,自顾沉沉睡着。
翌日清晨醒来,见袁凌波以手支颊,昏昏欲睡。显然一夜未眠,精疲力竭。此时晨风轻吹,阵阵清凉。南宫奇拿起一件披风轻轻替她覆在背上。那知她一惊即起,叫道:「少爷你‧‧你起床了。我去打水给你梳洗。」
却被南宫奇轻轻地按住了。「妳休息罢。我叫小二来弄。」
店小二送上梳洗面盘后,瞄了一眼袁凌波,道:「公子爷可要香汤沐浴?」南宫奇闻言知意,忙道:「正有此意。」待小二送进浴盘香汤沸水后,袁凌波无奈地道:「我本亦买备替换衣物。只是昨夜不便梳洗更换。现在烦请少爷出外看住,我便沐浴更衣。」
南宫奇依言出房外等待。袁凌波紧闭门窗,里面传来「悉悉」脱衣声,接下来水洗声响一阵接一阵。好久后房门打开,一位全身缟素丽人出现眼前。那少女长发云髻乌黑,凤眼蛾眉,粉雕玉琢的脸蛋儿上面泛红晕,朱唇微露贝齿,端庄秀丽,仪态万千。晨风轻吹,香气袭人。南宫奇几乎不相信自己眼前所见,便是那原本邋遢污臭的袁凌波。
袁凌波见南宫奇瞠目结舌,装作没瞧见他一般,径自在他身边擦身而过。
南宫奇疑惑着想:「莫非不是她?可是明白见她从房间里出来,不是袁凌波更是谁人?」伸手踟蹰着不敢去拉她衣袖。一咬牙忙冲进房间里四下一看,空荡荡的那有别人!再回头已不见了佳人踪影。
南宫奇当即暗叫一声苦也,原来袁凌波竟是如斯佳丽,昨夜如此唐突,莫非险些就此错失一段金玉良缘。心念一动,不及细想,忙展开轻功,飞快地追赶出去,一直追出大街,没有见她身影。四处问人,也都答没有见过。南宫奇心急如焚,奔驰如飞,径冲至袁凌波昨夜卖身之处,空无一人,问那人家,也说没有见过。正要离开之际,几个王府家丁拦住去路。其中一人昨夜曾与王少爷一起见过,指着南宫奇说道:「就是他!」众人一拥而上,把他团团围住。
「快把她交出来!」那领头家丁大声叫道:「昨天讲好了不交钱来不带走人。今天人不见了,还不是你搅鬼!」
「快交人出来,否则要你好看!」
南宫奇正在气头上,如何受得。动起手起,打翻了众人扬长而去。
南宫奇垂头丧气回到客栈,店小二迎上前来说道:「公子爷,你家娘子在房间等你哩!」南宫奇大喜过望,一阵风般冲进房间,果见她端坐房内。
「妳往那里跑啦?找得我好苦!」南宫奇不敢大声,只是薄斥。袁凌波噗哧掩口而笑,说道:「我才不过去厨房倒茶给你喝。那知少爷轻功可真利害,我回头再也寻你不着,只好这里等。」南宫奇知她有心戏弄,见桌上果真摆了茶壶杯子,还有些早点。袁凌波恭敬地奉茶,南宫奇呷了一口。定过神来,两眼乜斜地说道:「跑了和尚庙还在。妳若真跑掉了,我便找那媒人算帐。」
袁凌波娇嗔道:「早知妳是多情种子。才得了我,又想她人。你是少爷,要找谁我还管得了?」见南宫奇不敢答话,一笑道:「正好我也想看看她。走罢!」
南宫奇道:「等吃过早饭再去不迟。」
袁凌波道:「今天要干的事情多的是呢。玉蝶姑娘做的菜很不错。走,我们到她家吃早饭去!」
两人便关门离去。一位丰神俊朗、气宇轩昂的公子,伴着一位绮年玉貌、天香国色的姑娘,当场吸引了客栈内无数目光,人人艳羡。有道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南宫奇正在喜不胜禁,却见王少爷领着一众家丁涌入客栈,人人手执棰棒。更有持刀官差随后。
一个家丁指着南宫奇对官差道:「刚才便是这人动手打人!」
「好小子,人果然在你这里!」王少爷大喝道:「来人呀!快把她带走!」举手径指向袁凌波。
南宫奇奇哉:袁凌波整个人脱胎换骨,他怎么不感到诧异?难道他早知她庐山真面目?连忙护在袁凌波前面,喝道:「谁敢无礼!」家丁刚才吃过苦头,迟疑着不敢上前。王少爷命令道:「给我打!」两条大棒分左右迎头痛击南宫奇。南宫奇暴喝一声,有若春雷乍响,双臂抡运,格挡双棍,硬接一记。双棍「啪哒」声中断成两截,持棍两家丁被震得断棍脱手,倒退三步,虎口爆裂。南宫奇双手左右开弓,抄住两支断棍,神威凛凛地站在当场。众家丁见此威势,一时之间吓得不敢上前。无奈王少爷怒叱之下,唯有硬着头皮一窝蜂扑上,却那里是南宫奇对手。南宫奇左穿右插,棍棒都招呼不他身上,断棍如狂风扫落叶,把众人棍棒尽皆脱手。他指东打西,挥洒自如,招招打在对方头、腰、胸要害地方。十几名家丁瞬间全数倒地呻吟,再也爬不起来。
南宫奇傲然一笑,丢下断棍,转身向袁凌波走去。蓦地袁凌波惊呼一声:「小心!」只见她腾空而起,越过南宫奇头顶,连接踢出两记,踢中两个官差高举利刀的手腕。「哎呀」呼痛声中,两柄利刀冲天飞起,袁凌波迎空抄住双刀,一个美妙转身轻飘飘地落在南宫奇身边。那姿态好看已极。原来刚才王少爷向官差打个眼色,两个官差马上提刀便要劈向南宫奇背心。袁凌波唯恐伤及南宫奇,一时情急出手相助。这一下子令王少爷呆在当场,想不到她竟有如斯身手。
官差大叫:「反啦!反啦!官爷也敢打,无法无天么!」其他官差也大呼小叫:「快快束手就擒!」可就是没一个敢上前。
南宫奇和袁凌波相视一笑。
这时捕头带着大队官差涌进。王少爷正迎上要说话,那捕头却摆手制止。一个老掌柜模样的人物恭敬地上前向南宫奇作揖行礼,说道:「公子爷,银钞五千两都准备好了。请公子点收。」说着取出一大包双手奉上。
「好!陈掌柜来得刚好。」南宫奇打开布包,随手取了一叠银钞,递给陈掌柜,说道:「这些小小意思,拿去代我赏了捕头大叔跟众位官差大哥,顺便赔礼。只是误会一场而已,请他们多多包涵。」众官差见有打赏,都乐得又惊又喜。南宫奇又掏出更大一叠银钞道:「这里给我数一千两给王少爷。多出来的你自拿一百两,其它给王家伤了的兄弟做汤药费!」
王少爷见南宫奇花钱如流水,把官差都打发得妥妥贴服,那气势不凡已把自己比了下去。
王少爷愤愤不平地道:「你究竟是谁?本少爷输了也该知栽在谁人手上!」
陈掌柜压低声道:「王公子,算了罢!人家是泉州海运大巨商少爷,你家全部家当,要全买下来都不够人家一遭买卖赚的钱。你斗不过他的。」
王少爷已知自己惨败,只直勾勾地盯着袁凌波,那神色又爱又忌,恨声道:「凌波,妳真要跟他一走了之么?妳便不顾念我们的恩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