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箭傷人,算甚麼英雄好漢?」「有種的別藏頭露尾!」眾蒙古高手盡皆吃驚怒吼。
「嘿!誰怕誰來著!」一聲冷笑後,一名藍衣勁裝少年一躍而出,半空中隨手一揮,五指劍氣齊發,首當其衝的蒙古兵莫不應聲倒下。少年落地後傲然站立,負手背後,如電目光橫掃敵陣,冷冷地道:「藍玉在此!」短短的四個字,響徹山谷,餘音嬝繞不散。蒙古兵人人忍不住捂耳跌退。敢情藍玉說話中貫注內力,配合山谷的獨特地形,聲勢驚人,震攝群雄。
玄冥二老亦忌畏無形劍氣威力,不敢戀戰,虛晃幾招,逼退耶律千山,便借勢飛身退去。耶律千山大叫一聲:「兄弟們,咱們殺出去呀!」率先躍下衝入敵陣,雙掌一揮,掌勁所至,有如狂風掃落葉,蒙古兵紛紛倒地。蒙古兵士氣頓然受挫,不住後退。
眼看蒙古高手盡退,群雄士氣大振,齊聲吶喊上前。南宮奇不甘後人,飛身衝上陣前,一掌擊倒板田太郎身旁一名蒙古兵,搶來一柄長槍,施展楊家槍法,所向披靡,週遭蒙古兵紛紛倒地。眾浪人從旁跟隨斬殺餘敵。群雄中不乏武林高手,尤其是藍玉的六脈神劍劍氣縱橫,往往令對手無法抵擋。群雄連連逼退蒙古兵,漸漸竟把敵軍逼向谷口外。
蒙古兵忽然鳴金急退變陣。左右各湧出一排排弓箭手,眾弓箭手齊舉弓瘋狂發箭射向群雄,阻止群雄追擊。唯有眾浪人悍不畏死,冒著箭雨仍在追殺蒙古敗兵。數名浪人先後中箭倒地,有些身上中箭後兀自死命戰鬥。敗退的蒙古兵見狀紛紛轉身反攻,把浪人們圍困當場。
混戰之間,板田太郎背後中刀,血花四濺。他悶哼一聲,舉刀步履維艱,眼看便要倒地。幾名蒙古兵高舉大刀,吼叫著向他撲過去。
南宮奇見板田太郎命危,提足真氣,奮力一蹬,橫飛三丈,雙足在石崖邊連連踏步,每一步跨越三丈,越過人群頭頂,飛奔向板田太郎。可是南宮奇孤身暴露於高處,正是戰場中大忌。果然蒙古兵陣營中羽箭連珠發射,從數個方向射向南宮奇。羽箭破空「嗤嗤」作響,勁道十足,而且是連環接踵,後發先至,顯然並非尋常弓箭手所發。南宮奇勉強閃避了一路來箭,羽箭險險從肩旁擦過,餘勁未散,成排地插入他身後石壁,「啪啪」作響。如此霸道箭法,南宮奇心知定必是高手所為,不禁暗驚。此時另兩路羽箭又勁射而至。南宮奇輕功並不高明,這一式凌虛步亦是得袁凌波閒來傳授,南宮奇日夕苦練,雖已有八成火候,一旦危急關頭,內息一時緩轉不過氣來,眼看避不過去,不禁暗叫一聲:「我命休矣!」衹得閉目待死,心中想的,竟是袁凌波含笑微嗔的臉龐。那知祇聽得「啪嗒啪嗒」連珠爆響後,自己竟然毫髮未傷,安然落地。南宮奇環視四週,羽箭散落一地,更有十數名蒙古兵中箭倒斃地上。板田太郎在幾名浪人攙扶下踉蹌而回。原來方才危急之間,遠處有人發射暗器,把羽箭悉數擊飛,反射回蒙古兵陣營,把圍困眾浪人的蒙古兵一一射殺。見敵兵一時不敢上前,在場群雄莫不叫好。殷梨亭向遠處抱拳道:「武當殷梨亭多謝楊姑娘出手相助。自從少林寺一役後,一別經年,欣見楊姑娘丰采依然。他日楊姑娘若有用得上殷某之處,祇管吩咐。」原來方才有不少利箭亦以他為目標。以殷梨亭的武功,雖然傷不了他,但江湖上行事,受人點水之恩,亦必湧泉回報。
南宮奇正要隨聲稱謝,卻見對方一身黃衣輕衫女裝,竟是一名女子。她身旁環立四名黑衣女子。雖然眾女立於遠處,看不清楚臉容,但觀乎諸女身形婀娜,應是年青女子。
黃衣女子遙遙的斂衽行禮,說道:「小女子在此有禮。方才舉手之勞,殷六俠何須掛齒。」又向南宮奇說道:「久聞南宮公子任俠好義,今日一見,果然是位古道熱腸,捨生取義的少年英雄。小女子敬佩萬分。」這幾句話聲音不大,卻是字字清晰。南宮奇呆了一下,訕訕地說道:「在下南宮奇,承蒙姑娘相救,大恩不言謝。英雄之稱,在下愧不敢當。」黃衣女子微微一笑,又向藍玉說道:「藍公子年紀輕輕,身負如此絕世武功。一劍震神州,當之無愧。」藍玉昂然而立,面不改容,祇是淡然回禮道:「楊姑娘過獎。」
耶律千山朗聲道:「在下丐幫耶律千山,姑娘武功高強,以彈指神通手法使出這一招滿天花雨,確實高明,在下折服。但在下有一事不明,願向楊姑娘請教!」
楊姓女子點頭說道:「耶律長老但說無妨。」
「敢問楊姑娘為何命人帶走敝派少幫主?」耶律千山話畢滿面嚴肅地盯著楊姓女子。
楊姓女子道:「小女子祖上與丐幫有些淵源,耶律長老可能不知,貴幫上任幫主史大俠夫婦臨危託孤,囑咐小女子千萬要照顧史小妹週全。小女子此行別無他意,江湖事我也管不著,但史小妹身受重傷,我來帶走她去療傷而已。待史姑娘身子好了,自會送她回貴幫。」
「少幫主身受重傷,若不就地治療,恐怕傷勢更險。」耶律千山道:「治病療傷之事,敝幫自有能人醫師,不勞楊姑娘費心。還請楊姑娘把人留下。」說時雙掌暗暗運勁,大有出手一搏之勢。
「史小妹已到安全地方療傷,耶律長老不必過慮。」楊姓女子說道:「耶律長老少安毋燥,且看誰人來了!」楊姓女子遙指遠處。忽然全場肅靜了下來,各人目光盡望向一邊。原來從另一邊谷口,走過來一行人。為首者是位滿身血污老丐,卻是執法長老。
執法長老向楊姓女子行禮問好,說道:「耶律兄弟不得無禮。楊姑娘俠骨丹心,乃我派大恩人,幾次為敝派揪出叛徒、破解奸徒毒計,本派上下莫不感激。今回少幫主有難,還請楊姑娘多費心了。」
「丐幫弟子聽令!」掌棒長老道:「少幫主身受重傷,急需靜養,幫中諸事,現由本人代行。」耶律千山見狀無奈住手。
眾人相互對話,直把千萬蒙古軍馬視若無睹。奪命書生哈哈一笑道:「我祇道何方神聖,原來乃終南山古墓派楊家後人,幸會幸會!」又道:「素知古墓派不問世事,自從襄陽一戰後,神雕大俠後人更已絕跡江湖。今日有幸得見仙子芳容,實是生平萬幸。」
「終南山古墓派?似乎頗耳熟……啊!豈非正是林媽媽的師門!看她年不過三十,決非林媽媽的師父,難道是同門師妹?」南宮奇暗暗稱奇,心中卻想道:「奪命書生果然利害,天底下好像甚麼事都逃不過他眼底。」
奪命書生又道:「楊姑娘,在下斗膽請問:江湖中故老傳聞,古墓派自神雕大俠夫人小龍女以來,掌門之位,傳女不傳男。是故每隔二、三十年必須為新任掌門人秘密選婿,不知可有此事?」場中群雄人人驚「噫」出聲,顯然此事極其秘密,江湖中鮮為人知,奪命書生竟然知悉。
黃衫女子並無答話,對奪命書生恍似視而不見,淡淡的道:「南宮公子,難得你古道熱腸,捨身為人。但你義兄張無忌已然脫險,此地不宜久留。你還是早點攜眷回家罷!」此言一出,群雄又是一陣譁然。連敵方陣營中亦出現一陣騷動。
「甚麼?張教主已脫險?」南宮奇愕然道:「可是……妳何以得知?」轉念一想:「咱們這一方失利,難道偷襲王爺府的明教教眾反倒成功救出了張無忌?這位楊姑娘神通廣大,或者真有其事。」口中忙道:「楊姑娘,謝謝妳報訊。既然義兄已脫險,在下自當另作打算。」黃衫女子頷首,似乎向身邊兩名黑衣女子低聲說了一句話,二女動作奇快,眨眼間身子已平移十丈,衣袂在空中飄飄欲仙,轉瞬間已分別站於南宮奇及藍玉身前。兩女不經意地露了一手絕頂輕功。南宮奇這才瞧清楚了對方面貌,那是位約莫十六、七歲的美少女,長相粉雕玉琢、眼睛明亮、唇紅齒白。
「南宮公子請收帖。」少女的聲音也是鶯聲燕語,非常好聽。
「好美的姑娘!」南宮奇一時看得呆了,竟沒接住少女雙手平平遞上的帖子。
直至美少女忍不住噗哧一笑,方才讓他如夢初醒。南宮奇慌忙接過帖子。「謝謝南宮公子。」美少女身形一動,又退回黃衫女子身邊。
黃衫女子向眾人略一行禮,便領著四名黑衣女子飄然離去。臨行時她微一回首,似有意若無意地深深看了南宮奇一眼。南宮奇不禁心中一陣緊張不安:「難道……難道她看上了我?但這古墓派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待會兒有空定要向迎兒打聽一下。」一時胡思亂想,竟忘了去看手中帖子。
奪命書生見楊姓女子並無答話,對自己不理不睬,自感沒趣。目送諸女離去後,他才向南宮奇說道:「南宮公子,方才多有得罪。須知刀劍無眼,戰場上死傷難免。南宮公子還是及早抽身,勿作無謂犧牲。」
南宮奇道:「奪命書生,既然如此,不若雙方罷手,請你全軍撤退罷!」
「笑話!莫以為汝等小勝幾場,便以為不可一世。若非看在金刀駙馬面上,你以為你還能活命至今?你那一妻一妾的來頭,你以為我等還不知道?」奪命書生冷笑道:「坦白告訴你,當今聖上聖德仁厚,早知前朝趙姓餘孽尚有留存在人間,衹是宅心仁厚,不忍斷前朝血脈,任由自生自滅,讓公子你白白檢了個現成便宜,娶得宋室宮廷後人。想你乃色目人之後,早受大元恩惠,如今又得嬌妻美妾,還不感激聖恩,何以為人!」
南宮奇心中震驚不已。一直祇道芙蓉身世是個鮮為人知的極大秘密,豈料被奪命書生一語道破。心想:「迎兒的身世難道也……」不禁暗流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