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陽王道:「可是你要想清楚:韓林兒、朱元璋那幫逆賊,本是狼子野心,又怎會乖乖聽令於你?你現在知道彼等的本相也不算遲,難得你有此勇氣撥亂反正,棄暗投明,你倆成親之後,咱們便是一家人了。待我他日上朝奏明聖上,封你作招討大將軍,蕩平逆賊,將功贖罪。將來是一門封誥,光宗耀祖,貴不可言,便連你祖上張天師也可尊為國師。便像當年長春真人丘處機天師般,受萬人景仰。」
汝陽王不知就裡,竟把祖師爺張三豐誤當成他祖父,想是知道他生父與祖師爺同姓張,竟把他們誤為祖孫三代了。
張無忌心想祖師爺對我兩父子恩重如山,就如親生無異,也不欲辯白,祇是唯唯諾諾,心中一直想的卻是:「目前由得他說甚麼,待我見著了敏妹,成親之後,我決不貪圖當駙馬的榮華富貴,伺機借故退隱便是。」
群雄衹道張無忌已甘心作朝廷駙馬,目光中又羨又妒,衹是懾於蒙古高手威勢,不敢多生事端。南宮奇不禁皺眉道:「不好!王爺故意當眾訓示,顯是要教天下人所共知,張教主投靠朝廷本非自願,但如此一來,眾口鑠金,真是跳下黃河水也洗不清了!」
那汝陽王說得快慰,又繼續道:「大光明教原名火祅教,起源於波斯,傳入西域易名明教,到了中原改稱白蓮教,燒香拜彌勒佛,食菜事魔,又諸般行為不端,淪落至今,都給人稱為魔教了。魔教中人從來沒為百姓做個一件正事,專愛鼓動愚民,逆謀造反;那前朝方臘便正是如此,枉送千千萬萬老百姓的性命,最終還不是招致敗亡?」
張無忌心想起楊左使的說話,想道:「方臘教主帶領百姓,反抗朝廷壓逼,怎麼不是正事?」口中卻不說話,望著汝陽王不置可否。
汝陽王又道:「如今你那一班不知天高地厚的下屬,試問有幾個人真正看過讀過波斯大光明教的經典?鐵冠道人是道士,彭和尚、朱元璋出身佛門;都跟明教壓根兒扯不上邊!無非穿鑿附會、道聽塗說,借教義蠱惑人心,為的還不是個人榮華富貴?前朝末帝早已歿於嶺南崖山,更無後人,那韓山童父子膽敢自稱前朝皇帝後人,分明信口雌黃,蒙騙百姓。就算他是趙姓後人又如何?前朝盡是昏君庸才加上奸臣當道,那裡及得上當今聖上英明賢德?」
張無忌被汝陽王數落一番,心想:「這大光明教的教義我倒真的所知不多,可教中兄弟不見得盡是道聽塗說罷?」
「可知當今聖上乃百年難遇的仁君,寬大仁厚,廢止殺戳漢人三大姓百姓、重開運河防汛災;那一件不是為百姓著想的功德。偏生這些愚蠢刁民受人教唆,以怨報德。」汝陽王再說下去,不免肉麻起來,盡是歌功頌德的拍馬屁話。料想當今皇上愛聽好說話,大臣都習慣了拍馬屁。群雄大都是粗人,見狀都不以為然,無心聆聽。突然有人大聲「哎喲!」叫了一聲,打斷了汝陽王的說話。眾人望著一名漢子捂住下腹叫道:「不得了!我…我快忍不住了!」
南宮奇心中大驚,急急望向段碧兒:「難道她已發動了毒功?這裡高手如雲,若現在莽莽撞撞動手,我倆是絕無生路啊!」卻見她搖搖頭,以眼神示意並非她所為。
南宮奇心中稍安。卻見那人在眾目睽睽下尷尬地道:「王爺請恕小人…我肚子不舒服…我要去解手。」
眾人不禁哈哈大笑,把沉悶氣氛一掃而空。但汝陽王也不好再說下去了。
待兩名婢女陪伴那漢子往解手後,王保保道:「父王尚有未完說話否?」汝陽王自知多言,莞爾一笑,不再說話。
王保保見汝陽王不言,卻道:「父王說完了。我尚有一言相勸妹夫。」王保保清了一下嗓子道:「中原孔老夫子有句話說得好:食、色,性也。自古大丈夫莫不風流,三妻四妾,不在話下,郡主妹子雖生性刁蠻,於男女之事,卻是豁達大量;今後天下美女,駙馬爺盡可納作妻妾,唯獨是那峨嵋周姓女子,卻絕不可娶!」他不待張無忌反應,已經續道:「可知此女正是逆賊周子旺之餘孽?此事朝廷早已查明。上回你在婚宴上臨崖勒馬,此舉深得我心。日後必須與之劃清界綫,切莫藕斷絲連,予人話柄,誤你錦繡前程。」
張無忌欲辯無從,心中叫苦道:「這一下糟了!這傢伙一番話傳將出去,我與芷若豈不誤會更深了!」正在苦思將來如何解釋,卻聽得王保保道:「來人!獻歌舞娛賓!」王保保雙掌一拍,四下裡響起一片胡曲鼓鳴,魚貫走出一群作胡女裝束的艷裝歌女,一個個袒臂露臍,隨著那令人血脈賁張的胡曲聲中翩翩起舞,舞姿撩人已極。群雄那裡見過如此場面,一個個看得目不轉睛。就連南宮奇也忍不住看得忘形。
張無忌不禁搖頭,心想道:「蒙古人手段果然利害,看來這些江湖中人,早晚會被汝陽王網羅在麾下。目前我武功全失,便是這些人我也打不過。也罷,待我先取得王爺信任,恢復武功,自然不怕他有千軍萬馬,我也定能救走敏妹。」
權衡輕重後,張無忌立定主意,不管發生何事,也要重見趙敏,再圖遠走高飛。想到趙敏此刻可能被囚禁在不見天日的房間以淚洗面,不禁胡思亂想,眼前一切盡是伊人俏臉身影。對身旁發生的一切反倒完全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不知何時侍女們已遞上菜肉。眾蒙古高手紛紛大吃大喝起來。轉瞬大家已面紅耳熱,喧嘩吵鬧起來。
酒酣耳熱下,有些人已色膽包天地盯在場中美婢及舞姬身上,雙手亂抓,發出「啊啊怪叫」,雙目直似要噴出火來。
「這班傢伙好歹也也是一幫一派之主,怎地變得如此失態?」南宮奇一直留心現場情況,隱隱覺得有些不妥,卻又說不出所以然。望向段碧兒時,衹見她粉面火燙,正在盡力躲避旁人餓虎般的色慾目光,突然她猛力抓住南宮奇手掌,纖手玉指在他手心不住寫字。南宮奇想了一會兒,突有所悟,差點衝口而出,看了看身邊的玉人,不禁面紅耳赤,心頭卜卜狂跳。原來她寫的是:「酒中烈性春藥。」
南宮奇不自覺地望向主家席,果然王保保身旁的美妾一個個變得粉臉紅腮,媚惑逼人,恍如八爪魚般緊靠著他身上嬌喘呻吟。這些姬妾毫無武功,在藥酒催情下,已經忍耐不住了。
就在此際,有人敲杯怪叫道:「咱們要看新郎、新娘子交拜天地!快請新娘子出來交拜天地啊!」
「好啊!我們要鬧新房!」
「去你娘去!郡主千金之軀,怎可能隨便給你看見!」
「別管新娘子啦!這裡美女多著哩!啊啊!」
眾人起哄中。王保保卻朗聲道:「諸位江湖英雄豪傑,請聽我一言!今日乃武當派張府迎親,按江湖規矩禮數,一切從簡,交拜天地、鬧新房更免了!」
王保保召來兩婢,說道:「郡主娘娘已經久等了!送駙馬爺進新房罷!」
兩婢忙欠身行禮道:「遵命。」又向張無忌道:「有請駙馬爺!」
張無忌如夢初醒,瞧了一下玄冥二老,向汝陽王道:「敢問王爺,十香軟筋散的解藥可否暫賜小婿一用?」
汝陽王尚未回話。鹿杖客搶先道:「駙馬爺以後也不必要親自與人過招,要武功何用?」
張無忌心中一沉,尚未回答。
「難道你怕郡主娘娘?」鶴筆翁詭祕地笑道:「這個駙馬爺不用擔心,老夫們早有安排了!保管駙馬爺今夜夫妻和順,如魚得水!」
「駙馬爺,小人也敬你一杯!」阿大舉杯道:「以後駙馬爺便是我等的主子,那一個敢得罪駙馬爺,嘿嘿,莫怪我等手下無情!」眾高手相繼舉杯敬酒,以示效忠。
就在此時,段碧兒若有所悟,又在南宮奇掌心寫下:「陰陽和合散,無藥可解!」
「糟了!」南宮奇張口欲問:「如何是好?」卻見她雙目水汪汪的,秋波流動,玉手緊緊地握住他手掌,櫻唇恍似要噴出火來,欲言又止。南宮奇見此情景,已明其意。原來段碧兒身負毒功,內力卻全無,有如常人,當時已經發作,春情勃發,幾近失態。
「哈哈!春宵一刻值千金。二老您們也勿再打擾駙馬爺了!」王保保道:「快送姑爺入新房罷!」
張無忌無奈跟著二婢來到一度石門前,二婢轉動牆上機關,石門緩緩打開。
「駙馬爺,請進。」
張無忌步進石門,石門已在身後合上。祇見身處一間小石室。前面又是一堵石壁,被四面遍插的龍鳳燭照得明亮。突然機括聲響起,一度門緩緩打開,裡面傳來陣陣女子低聲喘息呻吟。
「敏妹!」張無忌急不及待,在才開了一半的門口竄了進去。
「張郎!」一聲嬌呼聲中,一具温香軟玉的身軀撲入張無忌懷內,緊緊地擁著他。霎時間一陣冰寒澈骨侵體,張無忌本能地雙手一推,觸手肌膚冰冷陰寒。這一瞬間讓張無忌突然想起了一個人,不禁心中一驚。這石室內燭光昏暗,待他把眼前人看清楚,卻令張無忌驚呆了。祇見平日他敬若天人的趙敏,此際衣不蔽體,四肢袒露,身上衹脫賸一襲褻衣,粉臉滿頰紅霞,鳳目含春,身子直似醉酒般軟綿綿地便要往他身上靠來。
「張郎…」趙敏含羞閉目,嬌喘連連,口中喃喃自語:「好熱…」死命摟住他的四肢卻是極端冰冷陰寒。
「妳…」張無忌張口欲言,不提防已被火辣的紅唇深深吻住。張無忌頓時如遭雷殛,茫然不知所措。
「敏妹!」張無忌大急,心中呼道:「難道敏妹又走火入魔?」轉念又想:「不對啊!上一回敏妹練功走火入魔,情况並非如此啊!」待要抽身為她把脈,趙敏卻已把他緊緊地抱住。那充滿寒氣的身軀恍似有無窮吸力,張無忌祇感到體內九陽功內力如脫韁野馬般洩出,流向趙敏冰冷的肢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