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舞会结束

舞会过后第四天,驻守的那些兵也相继离开了。

最先走的还是那是那些受人吹捧,被尊敬的有些红光满面的法师先生们。

他们大都依依不舍,从城镇最中间那座常人难以接近的褐色三层铁皮房子里走出来。

先打头的人揉揉燥热的脸,舒展舒展他们好看却不怎么隔风沙的袍子,后头的人也跟着揉,最后一大群人聚集在门外头,一面侯着沙尘落下来一面拍着脸和衣服。

他们后面铁皮房子的阴凉里站着那些本地的,要留下来的人。

这些人虽然嫉妒但也没什么话可以讲,抄着手盘算着找这些揉眼睛的“熟人们”从内地寄些东西回来。

这时的抱怨还很少,一方面是他们实在知道自己只需要两个季度,或者说连带上下一组人来这里的时间,多半年就可以回去。

另一方面是他们从没自东往西完完全全的走一遭便下意识的觉得这里平平无奇。

这事情后来他们会抱怨的。

最后走的是些散兵游勇,他们大多散漫自由,舞会一结束便沿着城市边角落风小的地方找阴暗晦涩的地方聚集为夜的下一章翻篇,不过他们一经离开便仿佛抽调完了这里最后的生机,城市仿佛还是那座城市几十年来沉寂在这片风沙里,少有的怨言呈现到都市的红木办公桌上时也只不过草草的丢掉。

天空是暗淡暮色的一个下午许愿在城市西的废弃拖拉机厂的空场上站着想这些事,空场外头的土路上最后一波戴着领带的人正欢天喜地的要离开。

他们没啥大包小包的行李,就一群人站在那里,等新开设的汽车站调来车时就往机场去。

许愿慢慢走出门,东一点更开阔的地方烟尘滚滚,他们都仰着脸神采各异的往哪里看,甚至无人注意到多出来来了个人。

“哪边是什么?”许愿凭空发问,面前是一个看起来很和善的人,许愿觉得她眼熟。

“汽车站啊!”可能是惊讶于问题本身的愚笨小声惊呼出来,但她根本就没扭过来头。

远处的烟尘蓬松的像几条随意堆叠的宽松毛巾。

几辆被灰尘遮盖了棱角的大巴车像小巧的玩具一样被人从雾中推出来,人群里马上就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摇摇晃晃的开着的车离得还很远他们就已经把行李提起来靠路边挤了,队伍慢慢的前倾漫出来的水一般全都溢到车痕压实的地上。

“他们很高兴,”许愿告诉自己,尽管自己还不太能理解为什么。

自从大大小小的人都离去后这座城市重归寂静,也再没人和许愿说话时一股怪怪的心情就笼罩着他。

他现在宛如一个迷失在大雾里无家可归的雨都孩童,无所去处时雨来了,可避不避都可以。

那边的灰尘先大巴一步被风吹过来了,许愿戴上风衣的宽敞兜帽面前这些人开始。

噗噗噗的吐着口水。

“嘀嘀嘀!”大巴发出愤怒中颇含质疑的吵闹声。

“你们怎么还不上车?”司机探出脑袋带着与喇叭一样的疑问。

许愿往身后看了看,跨过一个土埂往后退几步,他们马上要挤车了,站在原地行李大抵会带到自己。

喇叭先于车停,他们蜂拥而上围绕起大巴,两扇门都打开了人群像两个泄水的河口河水逆流显得颇为不易可他们的面容是狰狞、努力的,这让许愿很感动。

即使只是为了逃离这座城市,他们这时倒让许愿觉得他们不是很像法师了。

出溜一声窗户猛的被拉开,啪的一声磕在大巴锈迹的边沿上。

那个面熟的女人将自己塞出来大口喘着气。

“上头很闷吗?”许愿揣着兜大声问。

女人只是拍着胸口忍着恶心连连摆着手,朝灰里吐了几口口水后赶紧先对身后的几个趁机揩油的人翻白眼。

“还不来吗?再等你是要挂到车上吗?”她问,但心里已默认许愿为什么大家公子了,联络这自己犹如小市民般的窘境甚至有些恼怒。

许愿摇摇头。

“我留在这里,不走,”许愿回答。

那女人愣了很久,最后只是点点头,然后车子动了,摇摇晃晃的走了很远才消失在风沙里。

“又要回去了,”许愿看着扬在空中的沙子说。

不过回哪里呢?大多地方已经人去楼空了。

许愿透过风沙后昏暗的天空又想起了个场所,叶知寒父亲所在的指挥部,如果他们还没撤的话说不定还可以看到叶知寒。

许愿裹了裹衣服,这宽大的风衣像件中古魔法师的袍子,衣摆一直快要垂到脚下可领子下的扣子只稍稍的系住了腰部往上,风沙一灌就是满腿的沙。

许愿低头拉开衣摆看了看,长裤束腿处的松紧绑带上沾了一层,细软的部分正顺着滑下去。

这种鬼天气不密封的精密机械大抵是很难工作了。

许愿又看向远处的工业怪物们,他们如点点星火散布在大地上,可惜风沙将这些东西的棱角和字迹都磨灭的很干净再难看出这玩意是干什么的。

绕过沙丘,一个和周围竖直钢铁怪物全然不同的事物出现在眼前。

许愿好奇的凑过去,手掌敲在外壳上时只有咚的一声闷响,回声似乎不太待见他人,也可能是这壳子实在太厚,里面的机械又填充的很满。

许愿身边浮显许多灰白色的魔法因子,这些同风沙无异的小颗粒一出现便卷在风里贴近了这座日落后还算凉的钢铁怪物上缓缓降温。

这种钢铁合金的导热性还算好,许愿剥开铁锈后下面已经凉的刺骨。

许愿轻轻抚摸,面对着的另一侧似乎偏厚,或许放着其他物件,许愿绕过去又敲了敲,可声响与之前的无异。

许愿往后退几步,再次观察这玩意的全貌,中心粗而两端偏薄的一个柱状钢铁制品,很厚很厚但外侧找不到类似于控制的东西。

周围的风沙又变大了,许愿皱皱眉他有点不太想往上面爬可这个东西看起来很奇妙。

他来这个世界没什么其他想法与期颐,只能夜里想想许望独自感慨。

爬吧!

许愿将衣摆往上掖了掖免得爬时候碍到腿,这东西不消比量,抬眼就知道大约三米以往的天花板总是这个高度,也可能是两米八。

在约摸眉心的高度许愿调集元素因子凝结出一个小小的菱形冰块再退后几步,凭上冲刺这个高度大概很好就上去了。

许愿这就去做,法师的体质自然好的不用说,正当全力挑起到最高高度时手不用去扒着钢铁边缘就能看到顶部,再往下落时踩到那块冰上。

许愿稳稳的站在哪里,顶部是厚实的一层铁锈,但许愿手扒着的地方有很坚硬未被腐蚀的铁块。

许愿低估了自己跳跃的高度,这时候他也不过是眼睛堪堪探出边沿仍有些艰难的瞅着这个平坦的面,而面的中间有一个被沙子掩盖了些的圆形的转盘。

许愿努力伸手探过去,还差一点,但这个面看起来似乎很结实。

继续往上爬,手臂支在平面上浅浅的印上了两条细细的痕迹,手扒拉的那一块边缘铁锈被剥开也显现出了模样,是一根约摸大拇指粗的圆轴。

许愿完全撑着身子上来有心往远处一望,几个沙丘外的远处,指挥所哪里一面指示性的黑色宽大旗子随风飘荡。

“叶知寒还没走吗?”许愿低喃,那样倒是有人说话了。

为了看清楚些许愿继续往上爬,但那平坦的顶面似乎不乐意了,风吹日晒之下锈迹腐蚀了这面可怜的七毫米铁板,破坏了金属原有结构,宛如冬日结冰的湖水许愿猛的压了上去湖面便塌了。

满鼻子油气味扑鼻而来,紧接着是一股灼热,跌下去的许愿被黑暗包裹前的最后一眼看到的是混淆着黑色雾气的天空。

“油桶?”

许愿惊奇的叫时候已经落地了,黑暗笼罩着他只有天井似的一个小口泄下光芒,热感和油料搞得满身的粘稠。

这还算不错,许愿踩着的柔软的东西幸好没破开,那是已经结膜后向内部逐渐坚硬的石油。

许愿扶着腰站起来,刺鼻的气味再次侵袭上被吓的一愣的大脑,一股反胃感马上就上来了。

长这么大还没遭过这样的罪,许愿拖着自己沉甸甸浸满泥泞的身子往上爬,最后满身漆黑的趴下沙子地上。

…………

几十分钟后,留守黑旗下的指挥所的军官正沏了杯茶安逸的靠着桌子看窗外沙卷沙舒,电机发出嗡嗡的响声。

“我来时候那些老头都说这大西北只有传说和怪物,可来这里才觉得这连天不断的风和沙什么都活不下来,你们说在这里到底会有什么?”

他是个生长在内地的林氏的军官,水乡水色安然可大漠的风沙却随着这里的传说洒满了他的童年。

“不知道,不过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其他人都唯恐避之不及,”靠里桌子上整理文件的军官对他的问题没啥兴趣,头也没抬就回答。

“家里老头子年轻时候在这里工作过很久,就想来看看。”

这句话终于将他的同伴从卷帙浩繁里揪出来。

“这里以前是西北最大的钢铁厂?”

他捧着杯子愣了一下,记忆里的鬼怪志异里没有这样硬性的事物,也联系不到钢与铁。

“好像是……”他皱巴着眉不太自信的回答。

“刚刚在说什么?”同伴完全放下手里的东西,看过来。

“怪物?”他说。

“怪物!”他忽然叫了一声。

“几十年前你爷爷们遇到的?”同伴看着他大惊失色的模样有些奇怪。

“不是,我遇到的,窗外。”他将茶杯往桌面上一推,烧开的热水从滑行一侧溢出去。

他已经冲了过去严阵以待。

同伴看向四格窗子之外,许愿满身油污从远处走来。

泥泞的感觉让许愿有些心烦,所幸的是马上就到了,等下先洗个澡然后再去把那个缸踹了。

许愿有些脑,一个外壳三至五厘米的圆柱中空金属容器配一个七毫米的盖子不会觉得省的有些过分吗?而且那玩意用来装石油自己不会觉得亏心吗?

许愿走上指挥所所在的坡上,一个人风风火火的冲出来铁门拍在墙壁上发出震天的声响,许愿走慢了些只希望这冒失鬼别一个魔法打自己头上。

“别动,你是什么玩意!”他怒吼,声音很大,吼得许愿满头黑线。

许愿一言不发继续走近,这冒失的人这时也才反应过来这其实也就是个人。

“文远,这是个人,”他的同伴慌慌张张从屋里跑出来,含有歉意的看着。

倒也不应当去怪别人,许愿现在浑身上下都是一片漆黑宛如一只浸死在油井里的鸭子,也就只有刚刚用里侧的袖子擦过的脸上能看出少年的肌肤。

“咳咳……”他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问:“你是学员吗?怎么还没走?”

“林临洛,”许愿冷冷的说。

“林叶下口中的公子,”身后的那个人提醒道,而后目光饶有兴致的聚过来。

“您这是发现新油井了吗?”他似乎对许愿有些了解,自然的散发出些亲近毕竟少有人会主动留在这里。

许愿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一滴重重的油从下巴滑落。

终于,这人完全忍不住笑,捂着肚子指了指靠里的房间:

“屋里有洗浴室。”

许愿进屋前脱了鞋,袜子已经浸泡的湿润了,可脚仍是如鹤的白。

“我帮你叫林小姐?”门框旁有人问,然后就又嘿嘿笑起来。

在许愿进去后他们各自一阵变化定格在嬉笑里,片刻后又便如扬沙一般飘转虚无,最后拨通电话时一阵寂静。

“喂?”电话那端响起声响。

…………

而走进浴室的许愿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一个不小的池子,虽然看起来浮面上溢着些白色气泡,泥沙沉底堆了很细的一层,但都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里。

这个方正小澡堂的右上角处划给了池子,其他靠内的两面墙壁上一横排路灯一样列着淋浴,淋浴下头紧挨着墙就是排水道。

泡了许久,天花板都成结满水珠将落下来的样子时许愿悠悠缓缓的起身,水声在空荡的静谧里很是吵闹,这小小的房子里满身回声。

在淋浴下又冲刷片刻,打上洗头膏与香皂一切便告结,这时候走出浴室再回头看就是满房间的水雾。

于是许愿沿着水雾最密集处将身边散溢出的魔法因子稍许汇入到室内,淡白色的零星小点扩散的很快不过片刻便在偏暗的房间里散布的群星闪耀。

接下来是降温,温差的骤然变化让水汽在空中出现片刻混沌的扭曲,最后猛的都消散殆尽一股股凉空气通过窄窄的门框呼呼吹出来。

“挺好用的!”许愿想,同时目光放在浴室最上方的通风口,哪里已经又结了一层白雾。

退出浴室后那三人木头一样安静的站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