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半的天青冥一片，乌衣湖静如死水，水岸边的草木依稀可见一个漆黑的轮廓。
“对不起，叶苏，都怪我妈，提这么牵强的要求，让你起这么大早指点我修炼。”
冉冰冰在半亮不亮的天色下低头，望着鹅卵石路上手电筒的椭圆光圈，温润软耳边时而听到起伏的哈欠声。
叶苏眯着惺忪的睡眼，黑暗中浅露在缝隙的瞳孔越发死气沉沉，昨天当陈方平、叶琴他们一桌子人听到自己武考拿下第17名，即将进入到重点班的消息，犹如扔一粒火星到热油火药中，瞬间燃烧爆炸，被叶琴毫不客气地从房间里揪着衣领拉了出来，屁股都没坐热椅子，电脑才刚开机。
若非念在叶琴与这具身体的血缘关系，这般无礼冒失的举动，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配合。
“吧唧吧唧。”
徒手从袋中取出一枚蟹黄小笼包，刚出炉的热气裹挟着蟹膏肉糜的香味，不顾烫嘴一口吞下，柔韧的面皮顷刻破裂，油腻香醇的蟹黄汤汁在嘴中爆炸，就像一股洪流灌入舌头味蕾，极具享受地咀嚼两下慢慢吞咽。
昨天面对陈方平、叶琴男女混合双问，叶苏照例全部甩给陈雪素，他既然扛了陈雪素当初在学校里无意埋下的雷坑，理所当然得背负点什么，“伏弟魔”又不难听。
原以为能风平浪静，留给自己一个安安静静的周六投入到激烈的封神征途大战中，想不到先前拐弯抹角贬低自己的冉婶腆着脸希望自己这个高材生能够带一带自己的女儿，连倒数第二的王璞都能带起飞，她自认优秀的女儿怎么着也一样是重点班。
要不是念在这具身体与叶琴的血缘关系上，叶苏抚了抚额头，世俗间的血缘亲情的确是难以割舍的羁绊，还是宁唯道时逍遥自在，凡间的生父母在悠久的岁月里就像一颗白米粒。
沿着乌衣湖畔慢慢踱步，突然带路的冉冰冰立足，站在以往修炼的地方，离建在乌衣湖的偌大广场不远。
“到，到了，就是这里。”
“这里？”
叶苏感应着天地灵气的变化，乌衣湖飘荡弥漫的灵气就像更大无形的灵力湖泊，身处其中的自己宛若一条游鱼，打通开启的窍**孔轻易地感知各处含氧量的多少。
有的地方灵气汇聚，充盈丰裕，灵能满满，就是修炼的好去处，有的地方灵气浅薄，贫瘠干涸，废一天的工夫都不如旺盛充沛之地的半天。
“换地方吧。”
祭出的神识如同探照雷达，迅速地确认乌衣湖方圆地块灵气分布，划分出一块块区域，他不由分说地一口吃下一个蟹黄小笼包，不管冉冰冰愿不愿意跟随，兀自往一处去。
冉冰冰慌张道：“叶，叶苏，不要随便乱走，乌衣湖每块地方都有人占的，最好不能乱闯。”
完全充耳不闻，绕湖走了几公里，踮了踮脚站定。
“这里应该就是方圆十几公里灵气最密集的地方了。”他伸展开双臂，挺起胸膛深呼吸一口，湖对面水平线上鬼使神差般地浮现出一缕金红的阳光，飘散在周边的灵气夹杂一丝暖意，在微微冷风中吹向自己。
有一种说法，在晨曦太阳出现的第一缕光的时候，灵气最为精纯，甚至偶然会带有一丝太阳金乌之精，最利于修行纯阳离火之类阳刚正气真经功法。
“你看着我干什么，赶紧修炼，我妈只让我陪你到晨练。”
“喔。”冉冰冰抿抿嘴，就算是她这样“愚钝”也能感觉到此地的不凡，灵气的量级根本不在一个水平，心底打起小鼓，被人发现可就惨啦！
犹犹豫豫之下，余光里看到叶苏腾跃而起，两三步踩着乌柏树，矫健迅疾地攀上细长的树枝，一个大回环从下而上飞转到树顶，两腿相叠慢慢下坐，呼吸间宁心入定。
这么随便吗？
冉冰冰横下心，他都不怕，我怕什么，跟着运转真经，打坐修炼。
红一样的太阳冉冉而升，深邃的青冥天色渐渐褪色成蔚蓝，笼罩在乌衣湖上的黑幕拉开，碧绿色如翡翠晶莹透彻的水面闪闪发亮。
叶苏双耳戴着耳机，播放着一个名叫“常离魅”筑基女修士的歌曲，《蹈红尘》
“虽是应劫怨亦深，
自爱只因怕沉沦。
……
可怜半池轻薄水，
误了胸中万壑云。①
随着心无杂念空性自如的修炼，他形如一个黑洞，周围的灵能、水汽、气流纷纷向他身体涌进。
方圆十米内诡异地没有了风，枝条绿叶停止不动，头顶渐渐浮起三缕薄薄的白烟。
睁开眼，识海中璀璨耀华的星辰蓝光在瞳孔里一闪而过，视线不远处有一个独坐轮椅上的男人双手举天，合目潜修，气息如老龟绵长，裸露在外的右腿表面结上厚厚的冰层，阳光照耀下寒气飘然，一滴滴冰水向下滑落，瞬息间又结成冰点。
男人的面孔非常熟悉，来上网吧的老板方志。
叶苏摸了摸下巴，借太阳金乌之精，利用火行法阵催转至阳真经抑制体内寒血冰杀咒，他藏得秘密不小，都是有故事的人。
与自己何干。
他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八点半，微微张嘴，强有力的吸力产生旋转的气流将白练搅动包裹周遭的灵气，一直蔓延数里，伴随一声犹如鹤唳的破空声，延续了两三分钟的狂暴旋风渐渐消散。
……
说好晨练，就呆到晨练。
怜香惜玉？不存在。
况且冉冰冰不香又不是玉，忽视离开前她那双幽怨惊愕的眼神，叶苏低下头，双手控制玩耍着手游，慢悠悠地走过小巷。
咦，云水瑶来了。
他抬眼望向店面中一道靓丽青春额倩影，操控神识悄无声息地在她身上一搜，扬起嘴角挂着笑。
“阿姨，您不用这么客气。”
云水瑶今天穿着得体，淡蓝色短袖衫，纯白牛仔裤，她矜持地坐在叶琴的对面，手里拿着筷子，小口小口地吃下满是配料的面条，却总是心不在焉地转头看向门外，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水瑶，阿姨可以这么叫你吗？”
“当然可以，阿姨，我跟雪素是同学，您是我的长辈。”
叶琴询问道：“水瑶，那你跟阿姨说实话，这次叶苏怎么考上的17名？”
“这，阿姨，我也不是很清楚，他没有告诉您吗？”云水瑶讶异不已。
叶琴五指用力地抓着桌角，指甲轻微地划出几道划痕。
“我回来了。”
叶苏出现在门口，视线与云水瑶之间碰撞在一起，停留在她冷淡姣好的面容上。
“阿姨，我找叶苏有点事情，面我等会儿再吃。”
云水瑶客客气气地起身，面朝叶苏却冰冷冷的眸子睖了眼，翕动嘴唇用传音之术传声入耳：“跟我到外面，我有话要问你。”
你说让我出去我就出去，我岂不是很没面子，女人，不要以为你雪中送炭我…
叶苏无动于衷，纹丝不动，一切被叶琴看在眼里，她板着脸嗔怒道：“还不快跟着你云瑶姐姐出去！”
“唉。”
叶苏叹了口气，突然渴望修炼到元婴境，强魂壮魄，然后舍弃这具肉身，强行夺舍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身体。
默默地跟随走出店外，不等云水瑶开口，叶苏直言道：“是不是想问《葵水女宿真经》？”
云水瑶目光闪烁，愤怒道：“你知道？果然，你为什么要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