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上”网吧,开在宁甬一中对面街道的十字路口,上个学期,被欺负惨的叶苏、王璞没少翘课翻墙,溜到这家网吧逃避。
没人会在意逃课,如果连修真以及修炼带来的前途未来都无法吸引学生,那么他们根本不是这块料,学校省得再费力气筛选,高兴地接受这种自甘堕落的淘汰。
“呦,又是你们。”
老板姓方,单名一个“志”,粗眉圆脸,坐在前台,嘴里叼着烟,烟雾缭绕里眯着眼缝,直直地盯着屏幕,手上操控的鼠标哒哒敲击个没完。
他一边打牌,一边咧嘴笑道:“今晚还有包间,通宵吗?”
“老板,邹泉他们在哪号机?”王璞把手臂放在前台桌上。
“就36到39,连号的四台。”方志拿下烟,抖了抖烟灰。
叶苏话一句未说,身影掠过前台,在来上网吧呆了快大半年,为了体验键盘鼠标的手感,哪台机子没有跟王璞玩过,轻车熟路地往36机的方向而去。
“哎,你们不开机啊?”方志睁大眼,他第一次见叶苏、王璞破天荒来这儿没马上上机。
“再说,再说。”
王璞屁颠屁颠地跟在叶苏的身后,忽然又跑回来,对方志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老板,借你话筒用用。音响开着吗?”
……
来上网吧没有设立专门的禁烟区,整个大堂弥漫着浓重的香味,还混杂体臭汗臭,还有或中午或晚上点的泡面快餐吃剩下没及时清理而散发的异味。
“丢雷老母,金灵圣母你四象塔定adc啊,猪脑子啊,你妈#¥%……”
“麻痹,打野你全家炸了呀,收你妹的红BUFF,上路来人都不标一下!”
啪啪,伴随怒拍鼠标怒砸键盘等一系列狂怒,一人起头骂人,大堂里其他人全被调动,嘴巴像机关枪一样,根本就没有停过,整个网吧陷入一片骂声中,充斥着连篇才华横溢的脏话串词,可谓天不降键盘,祖安万古如长夜。
“苗大力,你他喵缩地被狗吃了,缩地成寸啊!”
熟悉的骂声传入叶苏耳畔,立即激发了零碎的记忆。喊的最大声骂得最凶的就是坐在37号机的罗超,他顶着三天没洗的一头凌乱油垢的蓬头,留着几厘米长的指甲按着鼠标键盘。
“投了投了,没法玩了,两路被破,最高的邹泉也才14级。”戴着一副高度近视眼镜的张明,果断发起投降,后仰靠在38号背椅上,斯斯文文,不骂也不怒,脸上阴沉沉。
“再开一局,再开一局!”
坐在最外侧的邹泉看着好不容易打上铂金4的段位又跌回到5,心急如焚,连续熬战一天的成果,一个晚上六连跪全丢了回去,肚子里憋的气可想而知。
“喂喂,喂喂。”
就在准备时,挂在大堂四边的音响振动着,传来尖细的男声。
“邹泉,高一十班邹狗子,你爸爸喊你回去打扫卫生!”
“靠,谁骂我!”
邹泉暴怒,打算到门口兴师问罪,忽然觉得肩膀被人拍动,下意识扭头一问:“谁?”
只见叶苏、王璞出现在他们的身后,他皱下眉,眼睛毫不掩藏嫌弃与疏远,肩膀一抖,想甩开叶苏抓着他右肩的手,撇撇嘴道:“烂菜叶子,是你啊,你来干嘛!”
“回去把寝室打扫干净。”叶苏仍不松手,却也没加力道,心平气和地俯视邹泉。
“刚才这个播报是你播的?”邹泉一脸愠色。
“当然是你爸爸我,隔壁老王。”王璞嬉皮笑脸地赶来。
“你说谁是我爸爸呢,找死呐!”
叶苏微微使劲,强按住反抗的邹泉,像下一道无足轻重却不可违抗的神谕圣旨般,凝声道:“从现在起,寝室每天你们都要打扫,而且要干净。”
“打扫?你是不是让赵凯肖力给吓傻啦,那是你们俩垃圾该做的事,我们干个屁!”
邹泉见叶苏的手像沾在他肩膀上,怎么甩也甩不掉,不耐烦地伸手想挪开,然而,叶苏的手如同一把钢钳,死死地扣在自己的琵琶骨位置,用三四百斤的力气依然摆脱不了分毫。
“你想干什么!我告诉,老子今天心情不好,不要找不痛快。看在是一个寝室,我不想跟你们撕破脸啊,打扫你们去干,倒数第一,倒数第二。”
“就是,倒数第一第二神气什么!”一旁的罗超阴阳怪气地附和道。
声音动静渐渐地引来周围人的注视,叶苏迎着他们凑热闹的目光,自顾自地叹了口气:“现在的小孩都这么缺父爱吗,需要有一个爸爸教训下他们。”
“烂菜叶子,你他吗几个意思啊,给脸不要脸是吧!”
邹泉冲其他三人使了使眼色,将手里的鼠标拍在桌上,像是摔杯为号,刚准备第一个起身,可突然间感觉到肩膀沉重,仿佛背上了千百斤的重物,按理他炼气二重,就算资质再差,也疏于修炼,但挑起两三百斤的重量,超越普通人举重的极限不再话下。
然而,邹泉感到了吃力,一种泰山压顶的重量让他起不来,甚至连人带椅在往下压。
“三天后挨赵凯的打不算,现在想先尝尝我们的毒打是吧!”
罗超瞅了眼邹泉憋红了脸,咬牙切齿,浑身发抖,以为两人较着劲,立刻跳脚从椅子上蹦起来,举拳要打。
叶苏慵懒得看上去昏昏欲睡,不言不语,连一丝笑都懒地扬起,如若不是不能灵气外放,他连手臂都不愿意抬起,连手都不愿意挥去,就像之后教训唐健卢伟,让王璞代替自己扇耳光,不单单是几巴掌就可能扇坏他们,最重要,一是懒,二是脏。
就像拍蟑螂蚊子,用手去拍,污了自己的手。只是又不得不,因为王璞还不行。
他该怎么安排?
想着,叶苏的手却毫不手软,猛如雷,快如电,疾风一般擦过空气,五指手掌拍在罗超的左脸。
啪的一声,瞬间人像多米诺骨牌,向右横倒而去,好巧不巧地撞在站起来的张明胸前,力量之大,竟让没有任何防备的张明,闷哼一声,如遭一辆疾驰的跑车七八十码速度的冲击,像第二骨牌,连连往后徒步,背对苗大力又撞向他。
啪嗒轰哒,三张椅子倒在地上,霎时引起一帮人的惊呼。
“艹,一掌干翻三个人,哪个知道这是什么掌法?”
王璞叉腰,得意道:“爸爸一巴掌。”
“你……你……”
邹泉张大着嘴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前几个月还唯唯诺诺的叶苏,转眼间变得如此果断暴戾,而且实力上精进了不少,一下子就把与自己不相上下的罗超,用了一巴掌解决。
他隐隐觉得不妙,额头流下冷汗,急忙大喊:“老板,鸡哥,有人在网吧挑事!”
网吧来往人员复杂,三教九流,难免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麻烦纠葛,有时因为相邻机子大声喧哗,附近的客人投诉,就需要“礼貌”地制止,有时因为口角上争吵,极可能演变成打斗,因而来上网吧,同样照规矩招了几个社会上炼气散修充当网管兼打手。
通常五六重境界,足以应付一般的麻烦。再高,方志可开不起。他带上假肢,拄着拐杖,跟他聘请看场子的鸡哥,分开凑近的人群,一瘸一拐地走到闹事的位置。
“谁闹事!”
鸡哥在来上网吧呆了两三年,从耳朵里听说过、从眼睛里见过他的都知道,他是炼气八重中期的实力,一手猛虎形拳打得地痞流氓不敢随意地在这间网吧放肆,也让其它稍大的团伙不得不忌惮,看在他的面子上没有收网吧的保护费。
他吼了一嗓子,然后扫视四周探出张望的人头,又一嗓子:“这里是网吧,不是戏台,你们看什么戏,都坐下玩游戏!”
“老板,鸡哥,他们闹事,打了我朋友。”邹泉以为有撑腰,壮了几分胆色。
方志瞥了眼,一眼看透邹泉的底细,又望了望叶苏,瞳孔缩小,惊讶里带着疑惑,之前看他也不过是一个炼气二重的孩子,不知为何,再祭出神识探查他的虚实,居然好似在看包裹着厚厚岩层的石块,猜不出是废料,还是灵玉。
可他万万没想到,当自己探查的时候,叶苏反而看清了他的虚实,不由地勾起小小的笑弧。
筑基境中期,还截肢了一条腿。
稀奇稀奇,网吧老板居然隐藏着这等实力,他隐藏不少的秘密。
不过,叶苏没有兴趣,他只对网吧、对游戏感兴趣。
方志见叶苏莫名其妙地发笑,不解中做出决断,板着脸:“我不管这些。要打就去外面街口,那里宽敞,不要在我的网吧里打,打坏一个鼠标,砸坏一台电脑,我可不管你们是宁甬一中的学生,照样给我赔钱,懂吗!”
邹泉急眼道:“老板,我们可是你的常客,一天十几小时上下。”
“来上网吧不缺你们这样的。来上网打游戏,可以,来真人对打,出去!”
方志冲静候吩咐的鸡哥使了使眼色,又瞥了眼敛下脸色的叶苏,低下头,思索着离开。
鸡哥举止无意间表露出对方志的俯首帖耳,瞪着铃铛般的牛眼,大拇指向外比了比,恶狠狠道:“听到了,还不出去!”
“等一下,老板。”叶苏出声,叫住了转身的方志。
“怎么?”
“他们机子包到什么时候?”
“明天8点。”
叶苏的眼睛难得一亮,道:“那不能浪费了。”
……
艳阳高悬,光照云海。
矗立在照金岭的钟楼,在微妙的阵法下,无人自动,前后摇晃,咚咚雄浑的钟声,悠然地在云岚林间响彻,缓缓地传入青木谷山脚下的宿舍楼。
作为晨时的起床钟,在宿舍楼方圆的扩音阵映衬下,如雷入耳,提振精神。
然而今天,水泥钢筋房里的差生们,比往日迟起了半个小时。
“叶苏呢?”
“他不在寝室。”
“我艹,我没看错吧,那个是120的苗大力吧,他们在干嘛!大袋小袋的,倒垃圾?”
“你看你看,一个个鼻青脸肿的,带头的那个,哈哈,像捅了牛蜂窝给牛蜂扎的!”
哒哒哒,走廊里到处都是拖鞋声,来来去去的人影里,手上都端着脸盆,而脸上顶着憔悴,两眼满是或轻或重的黑眼圈。
“呦,孙岩,你今天也起这么晚,平时都起一大早打篮球。”在洗水池排队等候的男生诧异道。
“别提了,昨天那动静谁还睡得着啊。”
孙岩打着哈欠,“熄灯前,又是淦呀日呀又是耳光,结束了寝室就开始聊,聊着聊着聊嗨到天亮,根本没法睡!”
“嗨,谁说不是,我也是,学校论坛贴吧昨天刷了一晚,硬生生把老子水到5级。”
“哎,刘飞,今天早上本来想赶紧看看叶小魔,可没见他人,他去哪儿啦?”
经此一战,叶苏顺利地在无底楼学生口中继承了陈雪素魔王的衣钵。
“不知道啊,呆会儿问问他们室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