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卫防守圈,卡奥南学院得五分!”
裁判略显激动的声音被传音魔导器给传到会场的各个角落,紧随着下一秒,鼓掌以及欢呼声就是铺天盖地的从会场的各个方向炸开。
这可是头一回有人能从雾月学院的手底下拿到后卫防守圈那五分,反超雾月学院。
“行啊无月!你和赵明飞这是配合好的啊,吓死我们了!”
“说!你们什么时候悄悄谋划的!”
夜无月顶着那铺天盖地的欢呼声中从人家的后卫防守圈里绕了出来,此时的他有些许恍惚,拿下对方五分暂时领先的他感到的不是喜悦,而是一瞬间莫明奇妙的空缺。队友们从各方朝着自己和赵明飞迎来,那兴奋激动的情绪很是轻而易举的将刚才那种奇怪的感觉给抹去,他被簇拥着,耳边全是大伙那激动惊叹的话语,然后他与赵明飞对上了目光。
赵明飞跟着大伙笑的很灿烂,一瞬间的对视并没有太多的意义,但他还是很奇怪的发现了少年面上那点已经风干的痕迹,笑道:
“怎么啦,是拿下五分高兴到哭了吗?”
“没,没,只是刚才被风吹得狠一些而已。”
夜无月慌乱的抹了把脸,就听蒂莱兰说道:
“好了,都别这么高兴,比赛还没结束,都给我抓紧了!”
队长的一声命令让剩下的八个人都瞬间打起精神,这怕是被刚才那五分给刺激到觉得这场比赛还是有希望的。
一个五分并不代表什么,能赢下这场比赛才是最大的意义。
“可是我想不懂刚才赵学长不是接住了‘眼’吗?为什么突然又回到无月手里?”
赛场上又是新一轮逐分之战,暂时领先的卡奥南学院并没有感觉太多的轻松反而整个队伍都绷得紧紧的,眼下雾月学院紧咬他们不放,更别说从他们手底下夺得五分的夜无月,近乎是重点被关照。这些都是在场所有人都意料到的事情。
“我也不明白,那个距离‘眼’居然没有逃脱的反应,他们是说好的嘛?”
诸葛千鸟回味过来不由得问道,他这话一说,刚才同样顾着感叹的南宫雪仞也想起什么,于是在场的几个小孩都下意识的转头望向他们这堆人里唯一的三个空中竞技队的人,…哪怕对方是迦逻学院的。
“……”秦高倪脸上的表情有点挂不住。
“用了术式而已,有什么好问的。”
“什么时候用的?”
“什么时候用都不重要了,但他松开手刹这一点却是十分危险的事情,哪怕他心里早有预想。”陆之晓在一旁笑道:“空中竞技这东西,最忌讳的就是与飞行魔导器断开连接,哪怕是我们这些玩了几年的,都不敢轻易冒险。”
陆之晓说话的声音很轻柔,就像他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温文尔雅那样,玖君临睁开了眼睛,那犯困的模样在些许休息的时间中迅速恢复,但更大的原因还是被刚才那阵欢呼声给吵醒。
赛场上的战况愈来愈猛烈,仿佛在双方之间彼此牵制彼此才是这个比赛的首要,而追逐‘眼’则是变成次要,——不能使用脉环,不能使用范围性的术式,这半空中上演的不是气弹的互炸就是考验每个人的压箱底术式到底有多少。看着双方的学生从那边打到这边,近乎贴着观众席上展开的那一道道绚丽的术式魔法阵晃花了人的眼睛,玖君临缩在围巾里大大的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目光慵懒的从这个偌大的赛场上看了一圈,很是容易的找到了那架黑色的飞行魔导器。
“哟,瞧我看到了谁…”
这一看,那双眼睛顿时笑得弯弯的。黑色的飞行魔导器是夜无月的不错,毕竟整个空中竞技队里也就夜无月的飞行魔导器是黑色的,而此时和双方队员都正在比拼术式或者气弹射击的不同,那架黑色的飞行魔导器可说是这个赛场上最为敬业的一个,因为他还没忘记这场比赛的最基本规则。
但玖君临笑,并不是因为夜无月还在不歇的追逐‘眼’,而是因为那道一直紧咬夜无月尾巴的银白色光亮。少女伸出手把围巾往上拉了拉,目光却由始至终都未从那银白色的光亮上移开。那操控飞行魔导器的是一个灰发蓝眸的少年,在雾月学院的一众相貌不凡的大男孩中,这少年很是相貌平平,他在这场比赛中也没什么特别突出的表现,唯一的表现大概就是…
“是要确认吗?裴兰拉。”
她笑道。
雪花继续飘落,夜无月紧咬着牙关忍着那开始入侵的寒意,不断催动体内剩余不多的脉。没有申请中场休息,光是拿下刚才那五分就近乎用光了他现在这个修为所存储的力量。夜无月盯着前方大概五十米内保持速度飞行的‘眼’,以及不远处那片绚烂的术式光亮,再到视线范围内一道白光缓缓切入,…少年倒吸口冷气,差点没把气给憋住。
一架银白色的飞行魔导器就像把利刃般轻而易举的切入了夜无月的视线范围内。这架飞行魔导器从一开始就死咬着他不放,好几次夜无月发力将对方给甩开,结果没一会儿就又回到眼皮子底下,就这么跟了一路,直到对方突然将银白色的飞行魔导器给拔高——
凛风将少年那灰色的头发吹得蓬乱,但那双蓝色的眼睛却是亮的惊人,此时双方抵达同样的高度上正是沿着‘眼’的飞行踪迹擦过观众席上的防御魔法阵,但夜无月并未注意到他们前方就是首席台的位置,因为他此时正死盯着那愈来愈靠近,好似要蹭上他的银白色飞行魔导器。
他必须要躲开。
“天杀的这不是明摆着学我吗?!”
观众席上的亚迪看着这一幕暴躁的骂出声来,这一幕无论是他还是夜无月都会感到熟悉,毕竟他们初赛时就这么对付过,但亚迪没暴躁完半秒就冷笑一声:
“这疯子是什么个反应那个雾月学院的难道不知道吗?居然还敢蹭上去。”
“但他比你有技术。只是夜无月现在的状态怕不是很好,没有中场休息,就一直消耗,哪怕基础在厚实,也经不住。”秦高倪在一旁分析道:“对面怕是看准了这点,打算在蒂莱兰他们申请中场休息前,将夜无月给淘汰下来。”
“他们就应该在拿到五分那时申请中场休息。”亚迪在一旁听得撇嘴。
不,应该说是要来个一换一。
听着那群小孩头头是道的分析,某人眯了眯眼,努力睁大眼睛看着那两道光一样的飞行魔导器正在迅速朝着首席台的方向逼近,然后,…然后她的视线范围内出现了一包饼干。某人愣住,看向拿着饼干另一头的黑发少女,只见对方没看她,目光盯着赛场上几秒,才来了句:
“吃点东西提神。”
“什么?”
玖君临又盯着眼前的一包饼干,刚伸出爪子拿住,又是忍不住的打了个哈欠。
“……”
意识到自己做啥的某人目光尴尬的转移回赛场上,手底下却是飞快的将包装袋给扒开,拿出一块饼干刚要趴下围巾塞进嘴里,耳边就是传来了轰的一声炸响。玖君临愣住,旁边正在讨论的小孩们猛地噤了声,他们这一区域所有学生都下意识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骇然的看向赛场上。
因为是高速飞行,当银白色的飞行魔导器与那贴着防御魔法阵飞行的黑色飞行魔导器相撞的那一瞬,巨大的冲击力让作为最终承受方的防御魔法阵上阵纹显现,并擦出好大一段距离的星火,才带着滚滚浓烟从十多米的高空上坠入雪地中。
全场一片死寂地看着那就在首席台下方发生的一幕。
“夜无月!”
全场最先回过神来的是赵明飞,他从空中落下就是迅速跑了过去。此时北风一吹,吹散了那浓烟露出了事故的场面,赵明飞没走三两步就望见几个负责赛场的急救人员围在那正在做紧急处理,而那个雾月学院的少年则一脸惊慌失措的站在一旁看着。
“这伤不能放着,得去医疗室。”急救人员看了眼走过来的赵明飞几人,说道:“接下来的比赛怕是不能上了。”
两个小孩面上都有些许挂彩,但雾月学院的那名少年显然比他们家的小孩好上许多,蒂莱兰黑着脸看着那正被急救人员重点关注的夜无月,只见少年整条左手臂无力地耷拉在那,任由着急救人员的摆弄,当急救人员碰到某处地方时,小孩那张苍白的脸蛋瞬间扭曲,尽管没叫出来,但说是不痛是假的。
“这次事故是由我的问题造成的,我个人自愿放弃这场比赛的名额。”那个和夜无月撞机的少年站出来对裁判说道,然后转身对蒂莱兰一行人一脸抱歉的说道:“很抱歉伤了贵院的队员,但我在这里保证,伤者将在我们这里得到最好的治疗,更不会落下任何后遗症,请各位放心。现在事不宜迟,我想带他离开,去医疗室进行治疗。”
少年对着蒂莱兰他们微笑道,用一番毫无死角的话将接下来的所有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哪怕是作为队长的蒂莱兰也无可挑剔。
“好。”
“那祝贵院比赛顺利。”
以一换一,是实现了。赵明飞看着一群穿着白色制服的人上前来将小孩带走,心里那点始终不妥的感觉像种子似地开始生根发芽。
“你们说有没有事啊?”
“看起来好严重…”
双方队伍各自失去一名队员,但并未影响比赛的进行。诸葛千鸟几个人坐在观众席里看得有点心不在焉,一大包薯片都快被南宫雪仞给捏碎了,然后被她哥给拿下。
“不如我们去看看吧,无月他应该在医疗区那边!”令狐臻眼睛亮了亮,看向亚迪三人:“学长你们应该知道无月他会在哪吧?”
“这…”秦高倪一脸为难。
“去什么去?别忘了雾月学院在元素之国里是什么地位,”上村水月没好气的看了眼令狐臻,说道,“再说了,你觉得人会给你们进去吗?”
“呃!”
“要他们敢不治好,我看雾月学院这个名头也别想要了。”上村水月冷笑道。
夜无月被那几个白衣制服的人带到一个白色的房间里时,意识是昏沉的,作为这场意外的夹心饼,撞上的那一瞬他只觉得全身都被碾压了一遍似得,哪怕是后来蒂莱兰他们的到来又或者是那个少年说的一番话,再到被人带到这个房间里放在床上,由始至终,他对外界的一切感知都是一片模糊不清。
这种感觉还是头一遭。
少年半睁着眼,目光呆滞的看着那面纯白色的天花板,他闻不见房间里那浓烈的消毒水味道,他听不见房间里那仪器运行发出的滴滴声,他感受不到房间里正在慢慢降下的温度,所以也就没能看见门缝间溢出的淡白色雾气。
【海德拉。】
混沌的识海中,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说道。
“所有一切已就绪,就差您过去了,裴大人。”
空旷的走廊上,往来的人并不多,还穿着比赛队服的少年快步走过,他边走边摘下比赛用时的手套,然后伸手在后耳根处按了按,随着他面上蓝光一闪,变作另一张面孔的同时,威压骤然而至,那紧跟在少年身旁的男人赶紧把一双纯白色的手套给递上:
“设备等重要仪器设有传送魔法阵,——”
“我知道,”纯白色的手套被套在修长的五指上,裴兰拉淡淡的瞄了眼身旁的人,“要是能把另外三个给带过来就好了,不在掌控范围内还真麻烦。”
“这…”
“说个好玩的事给你听。”脚步停下,裴兰拉微笑的看着身旁的人招了招手,笑道:“昨天他们六个集齐了,你信不信?”
“!!!”那白衣制服的人眼睛睁大,看着眼前的少年:“不不是还没找到吗?”
“如果…”
声音戛然而止,少年眸光抬起,目光看向二人来时的方向。只见一个青年不知何时站在二人身后的不远处,正静静地看着他们。
【海德拉。】
夜无月清醒过来,还是因为他被身边骤然降低的温度给刺激的,但他还不能动,大到身体躯干小到手指关节,然后他发现自己躺的房间四周全是一片白蒙蒙的雾气,那雾气的温度十分低,但奇怪的是没能近身他半米内,就在他疑惑之际,一个声音就是再一次在他识海中响起。
【海德拉。】
弥爾斯诺。
一个完全陌生的声线,可就在听见的那一瞬,夜无月却还是从中感受到一丝熟悉的感觉,不,与其说这种感觉是属于自己,还不如说是属于海德拉。安静的房间里寒雾弥漫,冰冷的器械上渐渐蒙上层薄薄的冰霜,魔导灯在闪烁片刻后终于耐不住愈来愈低的温度而熄灭,很久之后,夜无月才听见那个声音说道:
【离开这里,海德拉。】
“阿列尔的监护人苏尔哥特,你在这里做什么?”
少年说话的声音很轻,但字里行间的冰冷却是让身旁的人给打了个哆嗦,他看了眼裴兰拉,又看了眼不远处的青年。
“阿列尔不舒服,让我过来找您。”青年看着走廊上的那二人淡淡地说道:“还请裴大人跟在下走一趟”
“不行。”这条走廊的光照不像会场的其他地方那么昏暗,落在裴兰拉那双蓝色的眼睛里是种湖泊蓝的颜色,他说道:“我现在没空。”
“裴大人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在下了解了。”
裴兰拉看着青年,看着他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衣服,然后抬起头,一双淡色的眸子迎上他的目光:
“只是作为脉兽封印者的监护人,我还是要以阿列尔的一切为首要,这是你们教我们作为监护人的第一准则。而现在,阿列尔他需要你的到场,裴大人。”
【当初的人选是预定好的,但封印仪式后没多久你就失踪了,所有人都在找你,却没想到你居然变成最低等的人类。】
【可不管你变成什么人,只要海德拉还在你身上,作为封印者的我们就一定能感应得到,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但并不代表他们排查不到这一切,只是用的时间比较长。】
少年坐在床边拿着卷绷带给自己包扎,身边寒雾弥漫,冻得他伤口都没有知觉了,只觉得浑身冷的哆嗦,手指僵硬的不能曲卷。
弄了好久,他终于将绷带给缠好,但是手臂一动,他还是能感受到钻心的疼痛直入骨髓深处,他慢吞吞地将外套穿上,然后一点一点的下了床,脚踏实地的瞬间,寒雾散开些许,其中一部分化作纯净的元素涌入少年体内。
【现在,他们怀疑到你身上了。】
【你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让他们确认。】
门外的走廊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少年站在门前听着那个脚步声慢慢的停在门的另一边,然后没再动作。
一门之隔,少年的心跳的飞快,他握着门把手的五指不觉间用力,然后拉开了门。
【我们六个人里,你是唯一一个变数。帮你,也是在帮我们自己,哪怕现实的我们素不相识。】
“是你?!”
看清眼前人的那刹,少年双瞳一震,不可思议的看着门外的人。但对方反应比他更快,在见到少年的那一刹间就是把他拽出房间,然后不容抗拒的拉过他没受伤的手将他整个人往背上一拉,背了起来。
“什么最好的,卡奥南又不是没有这个资源,这些狗杂碎…”
“这么危险的地方,就不该放你一个人来。”
手臂的伤,在离开冰冷的麻醉后开始疼痛。他伏在对方的后背上,昏昏沉沉的听着对方的絮絮叨叨,然后缓缓闭上眼睛。
【昨天,大概是我们这一代唯一一次齐人,或许下一次见面,就是战场上了。】
【海德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