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睿爆喝一声后,屋内几个人静止。
小北揉揉手腕,顺手轻轻的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随便自然地把头上的发簪子拿下来,把玩在手里。
那是一个小巧精致的像铃铛的东西,玲珑精巧的在两个手指尖弹跳。
突厥王子吃惊的看着傅子睿,心里道:这也太马虎了吧,人刚抓来,人家夫婿就找来了。
他面上微露玩笑神色,像是很久相识的老友说道:“哦!庆王啊,来得好巧,我们刚好请来王妃,叙旧叙旧。”
自以为自己了解大周,学得言语中的技巧。可听在小北和傅子睿的耳朵里,滑稽可笑。
傅子睿浅浅的笑笑,背着手问道:“你的叙旧请法还真新鲜,是你们突厥人特色呀。巧不巧的我也来了,你说怎样的叙旧呢!”
几个人看着玉娃娃似的两个人,一时也是不好说话。
看看彼此的粗糙,看看人家的精细,这就是某处皮痒,伸长了手,怎么也够不到地方的难耐。
活着的方式有很多种,舍不下的自己习惯,鄙视的是心底深处的向往。
几个人的眼神里的抓痒是撕碎,心底里的向往是要握进手里揉碎。
突厥王子用手指着小北,讪讪笑道:“我们想请她去大周,帮我们说服大周皇帝,恢复我阿史那家族。庆王可有疑议?”
“哦!那真是个好想法,阁下的称呼?”傅子睿也是一片阳光向上的看着他。
突厥王子骄傲的看着傅子睿,眼睛蓝蓝的闪,英俊的脸上露出微笑:“我的汉字名,刘斯古。”
小北笑笑,露出小牙。挪了下位置,看他们聊天。
傅子睿倒是神情一定,知道刘斯古的来路啦!敢情她们两个挖了个大宝,赚了!
“刘斯古?很有趣的名字,听着就有分量哦。然后你们得了好处,我鸢都可有?”指指小北,接着问道:“我的王妃可还有然后?”
“这?……嗯……然后呢?”又是无语。
坏人被戳破皮相时,流出来的水都是臭的,行事就也是气急败坏。
坏人的皮相只戳个白点,坏人面上都会尽力的卖好,掩饰内心里的龌蹉。
“然后我们就请大周武帝给突厥一个说法,我们不想打啦。回草原后,安分守己的。鸢都嘛,也不涉及鸢都半步。在然后嘛,我们会把她完好的送回来。”
几个人也是一脸的附和,看着傅子睿的眼睛,呲牙咧嘴的点着头。
这个庆王如打听来的一样,干净俊美。此时看着文气柔弱里透着狡诈,也是不大好对付的呢。
“哦,完好的送回来啊,这样啊,那我得和我的爱妃商量一下,这山高路远的,她若是受了啥蛇鼠蛙吓的,怕了可就不好了。”
说完在袖里拿出一块帕子,帕子上金丝秀的一对喜燕。
傅子睿细细的给小北擦汗,又是眉目传情的笑着问道:“吓着了没?人家请你来,你回我一声呀。这黑天摸地的万一是个柴狗窜来,咬了你呢。哎!你怎就自己个儿来呢,幸好我把你的伤药带来了。要是再伤着可不好,叫人心疼。”
傅子睿慢慢悠悠说着,在腰间取出荷包。
众人眼睛不眨地看着她们,傅子睿捡了一个药包,把药包打开,挑一些抹在小北的手腕处。
小北乖乖的,艳丽娇媚的看着她一边上药,一边似有似无的抖。
药香四溢,几个人崇拜着看着眼前的人。
突厥王子刘斯古觉得刚刚好像被骂啦,可是眼前的美景也真是有些醉了。
一个黑衣隽秀,肤白眉清。一个翠绿素裙套了件月牙白的夹衣,芙蓉般的粉润皮肤,一双媚眼如丝。
郎才女貌的璧人,莹白的脸上笑的醉人。
举手投足间你侬我侬,衣袖翻飞如蝶翼。
咕咚一声,身边侍卫翻倒了一个。另一个歪斜的靠着桌子,手扣着脖子说不出来话。
剩下的人离门口近些,看着倒地的人吐着沫子,知道着了道。
心里后悔嘀咕,这是什么样的人都有,看热闹也会陪命。
立身手起刀落的砍过来,早已看准的小北一扬手,铃铛射出一根针,这个人踉踉跄跄倒地,伸了伸腿死了。
王子看看自己的腿腳,已是动不得了,看看倒地的人有一个还在抽搐,眼里的狠辣恐惧混合不清。
那天突厥王子带人遛出淄洲侯府,却被一群黑衣人追杀。几个活下来的人浑身是伤,对方是拼命混杀就是不留活口的追逐。
一路狼狈奔波鸢都附近,抓来几个人泄愤杀掉,换上衣服,窝进臭水沟等天黑进城。
进了城抓人细打听庆王府方向后,入夜时在附近伺机行动。
鸢都的警戒森严,对外来人盘查仔细。胆战心惊的混进人群,发现鸢都人一致对外的警惕不可小觑,告发和检举接连二三的发生。崩溃加上陌生如同米鼠,见洞就钻。
就这样被人怀疑几次,追问几次,逃杀几次,十几日里都是惶恐。
白天语言不通,夜里也是不敢睡实。几天下来,面黄肌瘦。
几个人蹲在草丛里对着月亮虔诚凶狠的发誓,誓死杀回草原去。
后来记起傅济敏说的话,索性破釜沉舟的赌一把。
蹲守傅济敏家外,看看可有机会。
终于守得小北坐着马车回来傅家,刘斯古影影绰绰觉得小北像是画里的人。
他们感谢月亮,准备抢人!
等到天黑溜进马厩,在马槽里撒些荨麻籽。不骑马了就要文明些,也学着城里人寻了马车,着人等在城外,剩下的就是虏人。
也许感谢月亮的心诚,阴差阳错的赌对了,小北要出城送灵,几个人念叼月亮是最好的,帮了他们省了些麻烦。
可是到了次日早上发现随从多了,傅府一下跟出来几个黑衣人。
每个人头上都戴笠帽,衣着很像那些淄州城里追杀自己的人。
身在异乡,多有些打怵,一时也是不好下杀手,搞不好自己都陪上了,况且彼此身上的刀伤还有些化脓。
刘斯古使了钱给那赶车的人,教他怎样说话。又在路上扔些荨麻籽刺激马匹。
自己就坐在马车上笑眯眯等,手上习惯的画着。
小北的马儿闻着路上的荨麻籽,打着响鼻有些慌乱躲开。
马车出事啦!机会就来了,刘斯古派了雇的人去哄了小北换了马车,约好了过些天去府上取车。
几个人居然因为顺利而没有在杀人,又一次的虔诚的跪拜月亮。洪亮的在心里发誓,要回草原去!
此时的王子刘斯古迷糊得看不清眼前,就觉得有个人影晃荡到跟前儿,手脚利落的把自己捆个结实,又给他喂了一颗苦苦的东西。
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耳边有个男声说了句什么,已是不知。
覃叶城接到傅子睿的信,想起那个俊美的女孩。这些天家里的变故她会怎样了?
一个美丽的女孩为了父亲的名誉,牺牲的太多了。
他心里有了悸动,想要再次看到她。
德武将军上回就警告他,对傅家的女娃不可有逾越的想法。
庆王的妹妹齐玉娇已是长大,已到了婚嫁年龄。
虽然病歪歪的,也有人问讨的。只是不多人知道,郡主也是与覃家有婚约的。
覃叶城还没有见过郡主,听齐玉琛说过是个很好的孩子。
父王突然离世,母亲受到惊吓,出生时很是惊险。
这些年和丽妃住在小乔居,知道的人很少,更别说见过的。
覃叶城把突厥王子刘斯古拖到傅宅地库,捡了准备好的竹筒套在他头上。
又把另一个人捆得结结实实的,塞进已准备好的箱子里。拍拍手,瞧着眼前的两个人。
笑了,脸上有些佩服。
前日小北的马车出了事,她站在那发了呆。
几粒小种子精精神神的卜灵灵赫然而立,荒郊野外的怎有此物,呵!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小北看了眼黑衣的傅子睿,傅子睿放下手里的暗器。
小北静静等人放饵,漫不经心的把玩手里的发饰。
果不其然,远处的马车下来一个人,虔诚的说:“我家主人恰好路过,看到您有不便,问可以帮忙吗?”
几番客套,小北留了信物,泪涟涟的说:“过些天去王府取吧。”
一身黑衣的傅子睿在马上看着,听些马车里的嘀咕声,帽檐下的眼睛也露出狡黠。
俩人一边上山,一边计划着。
鱼儿上钩了!
覃叶城把刘斯古两个人处理好,几人来到傅府大堂。
看着小北她们,覃叶城的心里旖旎,笑问道:“小王妃,我们用你的名字设了三个机动队,七人一组。青、紫、白三种令牌。青队擅长轻功,传信。紫队擅长审讯,判断。白队擅长武功。他们都听从你的调配。你觉得如何?”
小北笑眯眯的听完,拉着傅子睿的手笑看覃叶城。
覃叶城心里有些毛毛的,小北那种高贵与生俱来。
这是皇家独有的巍峨,似笑非笑,莫测左右。
“哎……这是我二弟辛城吩咐的。他说是你吩咐的要建一支队伍,以你的名字。别人不知,别人啊你是知道的。”
他有些结巴,看着傅子睿,脸上红了。
傅子睿拍拍小北的手,三个人坐下来商议。
大周虽是把突厥逼进沼泽地,却也僵持不下。一是不熟悉地形,再者南北温度差异大。
朝中有人议论,说武帝的一举歼灭成了口号。
武帝见原来的计划有些失策,心里不免有些急躁。称帝这几年里,不服她的人一直在寻找她的错处,借机打压。
这股力量,多少影响了她的地位,疑议也是一直由浅入深的渗透。
武帝站在廊前,看着树叶上的晶珠,天凉的快些了。衣衫薄了,心里升起浓雾,想起曾经。
即便是多劳累,回到寝宫都会有一个人在灯下等她。笑意款款,会问她:今天累吗?那双凤眼有温暖,有微恼。
他走的早了些,心里还是很想给他看看如今的大周,他的大周!
恍恍惚惚中,眼前又有一副精湛的面容,脸上有不屑有悲伤。
武帝两只手扶额,让红红的眼睛里落下的泪滴下,她不想脸上有泪痕,多年的习惯了。
这日有人传信,问她是要突厥灭亡,还是撤回大周人马。
武帝很是恼火,看着信上的地址,吩咐准备一下,她要去见见这个说话跋扈的人。
齐玉琛把问题聚集在车夫身上,心里知道了那个人有可能是谁。
去昆阳殿要来黑蛇,要他有一事做好,允他自由。
几人坐下来,齐玉琛问了黑蛇还有谁来鸢都城。
黑蛇摇摇头,不确定的说:“到了昨个也没有看到啥记号,因为一直没有王子的下落,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齐玉琛面上焦虑,声音缓缓的问:“你家王子可是草原上的阿史那家?”
黑蛇点点头,阿史那家族在草原上赫赫有名,身份尊贵。
齐玉琛明了,旋即命李靖寻来暗卫,报来马车的方向。
黑羽也被带来,覃霈说过傅济敏的黑羽军由来。所以,黑羽说出自己的身份,便放了他。
黑羽表明自己来找一个人,是要保护她的。
齐玉钺想可能是小北,他却说要找傅子睿。
王府也在找傅子睿,只是没人看到傅子睿。
黑羽自己也是说得不明白,他不知道傅子睿和小北的计划,想她是去了北营,还是来到王府。
黑羽只记得下山时,傅子睿要他自由,便和小北一车一马离开。
齐玉琛穿上甲胄,微风下清冷孤傲。他要小北好好的活着,死对于他来说就是解脱。
小北坐在马车里,掀开一点布幔,看着傅子睿和覃叶城的并肩骑马背影,听着马蹄声里的和谐。
心里笑眯眯的,真是般配。
傅子睿说:“小北,你要回王府,我来帮你。”
小北和颜悦色的说:“那可能是我唯一死的值得的,我想死的明白些。死,是我生来就逃不过的。”
傅子睿一脸的敬佩,握着小北的手说:“我陪你!”
那天,傅子睿和她讲了小时候,讲了一个小男孩的故事。讲了父亲的悲伤,讲了心里想要问的一句话。
人活着不求谁会懂你,而是自己懂得自己要做什么。
淄州的风凉,是因为落叶扫起了漩涡。卷到寿山附近的一个客栈,有些年头的客栈,坐落在青竹林旁,风吹过时叶子莎啦啦的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