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宣队进校
7月下旬北京高校武斗得非常厉害。中央派北京一些工厂的工人到清华宣传《七三公告》(必须停止武斗的公告),制止武斗。但以蒯大富为首的井冈山兵团武力对抗,打死了5位工人,引起毛主席和党中央的高度重视。1968年7月28日,毛主席在人民大会堂召见北京高校的五大学生领袖聂元梓(北大)、蒯大富(清华)、韩爱晶(北航)、谭厚兰(北师大)和王大宾(地质学院)谈话,从凌晨3点多谈到上午9点。毛主席严厉地批评了他们,要求各校的两派都联合起来。决定派工人阶级进驻高校,制止武斗,实现两派大联合,进行斗批改。
8月初,工宣队和解放军进驻北大。开始组织对立双方拆除工事,进行革命的大联合。记得进驻经济系的军宣队是8341部队的一些干部和战士,其中一个连级王姓(名字不记得了)干部任经济系的指导员,后来我们都称他为王指导员。工宣队的成员是第三扎钢厂的工人。看来指导员的文化水平并不高,在召集全系教员和学生讲话时说:“我们工人阶级今天登上了上层建筑物,要对你们知识分子进行教育。”我们在底下几乎要笑出声来了。连什么是上层建筑都说不清楚,还想领导我们!但我们错了,他们是毛主席身边的人,是毛主席派来的,停止武斗,实现大联合,进行斗批改是毛主席的最高指示,谁反对谁就是反对毛主席!我们谁都不敢作声了。
为了消除派性,各系都成立了大联合委员会(简称大联委),委员会的主要任务是协助工宣队促成两派的大联合。经济系在工宣队的领导下,把两派的“头头”召集在一起,进行谈判。公社方面的代表是原经济系文化革命委员会的一些人,“红色尖刀连”一方也有几个人参加了。我在“红色尖刀连”里没有任何职务,但“红色尖刀连”里面的一些人竟推举我为首席“谈判”代表,可能的原因是几位“头头”都有可以被对方抓住的“劣迹”,不被对方接受,他们也不愿意同对方“谈判”联合问题,也不想跟对方联合。而我一是没有任何“劣迹”,二是派性不强。谈判很激烈,主要讨论哪方做大联委的一把手(主任)、每方有几个人参加等,争论得很激烈。最后的结果是,我方有4人参加,出任主任,对方有5人参加,出1名副主任。会上我方力推我出任大联委主任,我推辞不过,只好答应。我方认为我们取得了首战的胜利。不过会议结束时,军代表严厉警告双方,参加了大联委就不得代表哪一派,而要代表全系师生,谁破坏大联合,就开除谁!我们都面面相觑,不敢造次。
大联合工作非常难做。公社方面认为井冈山兵团中坏人太多,和他们联合等于放纵坏人;而井冈山方面认为,公社方面依仗“老佛爷”(聂元梓)的权势,不仅乱斗老师,还把一些学生打成“反动学生”,必须承认错误。我所在的经一(2)班,两派同学的派性都很强,30个人中,我们(井冈山兵团)的人数较少,只有12个人,而公社方面有18个人,我们曾发表声明退出经一(2)班,但现在又不得不坐在一起。最初的几次会,两方同学的对立情绪还很严重,工人师傅耐心做工作。但有的同学还是很不理智,有一位同学竟然顶撞工人师傅,把一位工人师傅当场气晕(中风),后来据说这位师傅因此而去世了。这件事发生后,我们都变得理智了一些,大家基本做到了“不利于联合的话不说,不利于团结的事不做”。
我作为大联委主任,自己肯定要克服派性,同时还要协助工宣队做消除派性的工作。我找了很多本派的同学,希望他们消除派性,弥合分歧,恢复秩序。
工宣队的工作卓有成效,但也出现了一些问题。领导斗批改,原来的“黑帮”陆平等已经是“死老虎”,于是开始抓“陆平的黑班底”,又揪出一些校系干部,导致原教务长崔雄昆跳未名湖自杀;在学校的万人大会上,突然把根本没什么问题的校团委书记郭景海从座位上揪到台上批斗;批反动学术权威,硬逼着著名历史学家翦伯赞交代美国特务问题,导致翦伯赞夫妇双双吃安眠药自杀。因此受到中央的严厉批评。
1969年3月,毛主席派中央警卫团8341部队进驻北大(同原来的63军一起“军管”北大)。给我印象最深的是迟群和谢静宜,他们两人都非常能讲,尤其是迟群,没有稿子愣是在全校大会上讲了五个多小时。迟群在大会上说,什么是大学?大学就是大家都来学!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到1969年夏天,学校趋于稳定,重提“复课闹革命”,各系都开始组织上课。经济系的一些老师又重新走上讲台。陈岱孙先生给我们讲古典经济学。那时给了我们不少自学的时间。我那时确实自己学习了一些经典著作,包括《反杜林论》《哥达纲领批判》,我还专门抽时间学习了《资本论》。其实刚上大学时我们学习了苏星、于光远的《政治经济学》(资本主义部分),那是《资本论》的简写本。我们已经接触和学习了《资本论》第一卷,它主要是揭露资本主义剥削的本质,指出资本主义的丧钟已经敲响。而在这个阶段,我开始阅读和研究《资本论》第二卷和第三卷,在我看来,《资本论》的精华在第二卷和第三卷。第二卷讲的是资本的循环和周转,第三卷讲的是生产过程、金融资本(包括股份制),《资本论》第二、第三卷的理论——社会主义再生产,仍然有重要的指导意义。我后来在金融、股份制方面提出的一些观点、思想和理论,相当一部分来自《资本论》。我当时还做了详细的读书笔记。
1969年9月北大革命委员会成立,主任是杨德忠(8341政委),副主任是刘信(63军副政委)、王连龙(8341副政委)、魏秀茹(北京第二机床厂工人),还有周培源(原北大副校长、物理学家)和聂元梓等。
接着各系都相继成立了革命委员会,经济系革命委员会由7个人组成:主任1名,副主任1名,委员5名。我被选为系革命委员会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