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鲁迅

周氏兄弟的创作,无疑在我们的现代经典阅读中占有中心位置:鲁迅和周作人是中国现代文学的两大高峰,现代文学经典的主要创造者。在他们身上集中了中国现代文学的文化困境:鲁迅与中国传统文化的撕裂血肉的纠缠、相搏,周作人文化散文中多元文化因素的杂糅与纠缠,都具有精神的震撼力和永远的文学魅力。他们的作品同时对现代中国人和中国知识分子的生存困境与精神困境作出了极具深度的揭示和复杂化观照。鲁迅作品中刻骨铭心的生命感,他的“绝望的反抗”和周作人的“凡人的悲哀”,由此形成的繁复、丰厚的美感,以及他们在现代文学语言和文学形式的创新上所显示的非凡的创造力和想象力,不仅开创了中国文学史上从未有过的新传统,而且向20世纪世界文学提供了一个真正的中国现代文学范式,它是可以和西方文学范式并肩而立的东方文学范式的重要组成部分,因而是集中体现了中国现代文学的世界性与民族性品格的。

鲁迅(1881—1936),现代文学家、思想家。鲁迅在《论睁了眼看》里说:“没有冲破一切传统思想和手法的闯将,中国是不会有真的新文艺的。”这也可以说是对他自己在新文学中的意义、价值与历史地位的一个最恰当的评价。鲁迅正是以其非凡的创造力与想象力,创造了完全不同于传统并且可以与之并肩而立,在思想与手法上都全新的现代小说、现代散文(包括杂文),以其辉煌的创作实绩,为中国现代文学奠定了基础,显示了现代汉语文学语言表达现代中国人的思想情感的生命活力、艺术上的高水平与巨大的可能性。这对现代文学在有着深远文学传统的中国这块土地上立足、扎根,几乎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鲁迅的思想与艺术,不仅在中国的传统中是一个异类,而且对于他的时代也是超前的,因而具有某种异端性。鲁迅在现代中国,任何时候都是争论的焦点,他所遭遇的误解与拒斥、捧杀与骂杀是空前的,他的思想与艺术也就具有了本质上的批判性、边缘性与孤独宿命。但也因为如此,他能永远吸引最具有创造力与想象力,试图在既成思想与文学规范中突围而出的作者、读者与研究者,为他们提供精神与文学资源。正是在这里,体现了一种真正的文学现代性。鲁迅由此而开创了中国思想史、文学史上从未有过的新的中国现代思想、文学的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