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元在他身后关上药铺的门,阻隔了外面一双双想要窥探里面情况的眼睛。
屋子里突然昏暗,宋清华根据冯青梦的指引点燃了灯,屋子里又突然被柔和的灯光笼罩着。
万明见林元与连寤皆是走向姜昭,朝她点头示意后便安静坐下,明显是把接下来的主导权交到了姜昭手中。
他颇感诧异,面前这位笑吟吟的姑娘,竟然能让连家的二公子为她所用,那昨晚那些跟着万泓的修行者,是否也是因为她才有去无回?
万明回礼,有些懊恼自己没做什么安排就独自一人赴了这场会:“姑娘好生厉害。”
不需多大的计谋,凭着武力就完全打破了祈安城的状态,等他反应过来时,他与万泓都已经在他们手中。
让人来不及反应。
他偏头看向万泓,想要知道他是否真的杀了人,却依旧被万泓别开头,丝毫的目光都不肯给他。
灯火摇曳,他一低头就看见姜昭的影子逐渐靠近他。
姜昭轻笑两声,走近万明:“当不起城主这声厉害,也比不过万城主用一句不知真假的线索就能哄得多位高手为你做事。”
闻星令的线索......
万明苦笑,他哪里知道什么闻星令的线索,绥朝开国国君在这里遇见圣女的事已经是上千年前的事了,历史的长河早已从这里流过,只留下史书上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他被任命为城主不过几十年,哪里又能穿过千年的时间去窥得闻星令与圣女的线索。
不过都是为了一己私欲胡编乱造的罢了。
四国高手谁不想着早点找到闻星令和圣女,哪里又来得及去辨别是真是假,毕竟“得闻星令者得天下”这句话的诱惑这么大。
“成蓉其人,性子温婉,待人和善,却死于令郎之手。”
姜昭对他面上的神情变化不做反应,嗓音清脆,说出让人带他来这里的主要原因,歪头讽刺笑道,“难道如今这祈安城在城主您的治理下,已经是手握权势便能草菅人命的地方了?”
“姑娘!”
万明急急呵道,“万事得讲证据。”
“证据?”
姜昭好笑轻嗤一声,“好啊。”
她转身看去,冯青梦与宋清华站在一处,收到她的视线,宋清华低头与冯青梦说了些什么,带着她一起走近万明,与姜昭并肩。
冯青梦眼里含着泪水往他面前一站,无需多言,就已经击溃他本就所剩不多的坚持。
万泓真的杀了人了。
他认命般地想道。
他一早就知道冯青梦目睹了成蓉的死亡,甚至为了压下这起案子,他曾经还主动找到她用她父亲威胁她不要多言。
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凶手会是万泓。
失重般地后退几步,万明虚虚扶住手边的桌椅来支撑自己,抬头看向终于肯面对他的万泓。
他怎么就不查呢?
他为什么不查?
可是......
查了又有什么用,万泓杀了人啊。
他难道还能像以前那般包庇他,为他收拾烂摊子吗?
姜昭冷眼看着他,冷笑道:“证据,城主需要听听吗?”
“不,不用......”
他的儿子杀了人,要他怎样才能听别人描述他怎么杀的人。
万泓他,他怎么就敢真的杀人呢?
万明百思不得其解,忽然疾步上前抓住万泓的衣襟使劲将他从椅子上提起来,双目睁大,眼角泛红,抓着布料的双手微微发颤:“你!你,你......你为什么要杀人啊......?”
他为什么要杀人啊?
如今,如今叫他该怎么办,怎么做才能保下他?
“咳咳咳......”
万泓昨晚在姜昭和唐远安手中受了不轻的伤,此时突然被万明这样一扯一拉,难免牵动伤口,浑身都疼,逼得他不得不轻咳几声。
“为什么?”
万泓由着万明抓着自己的衣襟,也不挣扎,双手扶着椅子扶手,呢喃着重复这三个字,看着自己父亲满面痛苦,他眸色渐深,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笑意。
“哈哈哈......”
大笑时同样牵动着伤口,他却仿若感知不到,一边止不住地发笑,一边按捺不住疯狂涌上来的咳意,几重作用之下,他猛地咳出一口鲜血。
姜昭看不懂这事情的走向,踱步到连寤身边,若有所思:“我怎么觉得,万泓和这万城主的感情也不怎么样啊?”
“!”
万明吓得差点松手将人直接丢在地上,满面惊慌地将人轻柔地放在椅子上,伸手就要去掀万泓的衣服。
“啪!”
万泓重重挥开他的手,右手撑着脑袋,有些喘着粗气,他身上那些伤,昨晚姜昭和唐远安下手时的一点没手下留情,如今只要动作一大,扯动伤口便是铺天盖地的疼。
疼痛之余,他抬眸瞥见万明又焦急懊悔又无可奈何的神情,一种报复的快感从从心底蔓延开来,逐渐占据他整个大脑:“你不是一心想要把我培养成大哥和二哥的样子吗?那就让我活着啊,我死了,怎么成为他们?”
姜昭看戏的神情一顿:“......还牵扯到了家庭恩怨?”
万泓的笑意止不住地溢出来,万明却脸色惨白,没有说话,捏着袖子想去将万泓嘴边的血迹擦干净,却依旧被万泓一掌推开。
万泓的神色突然暴怒,狠狠地将万明推到在地:“你不是说,只要我肯学着大哥二哥的作风,我做什么你都会保住我的吗?现在呢,保啊!”
场面失控,姜昭他们却冷眼旁观,没有一丝想要上前插手的念头。
万明被他推倒在地,没了接下来的动作,跌坐在地面,声音听着有些气力不足:“我是为了你好,你两位兄长都是人中龙凤,你照着他们的步伐来......”
“那我就想吗!”
万泓失控地将茶杯狠狠砸在万明脚边,昨夜真相败露,被人打伤折磨,知道自己命不久矣都不能逼出他的一滴眼泪,此时面对一手将他养大的父亲,提及两位已故的兄长,泪水却止不住地乱流。
“我就想吗!凭什么我非要成为他们?!”
“凭什么我要努力成为别人?!”
“凭什么我一定要按照你的想法成长?!”
“凭什么你们要忽略作为我自己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