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屡教不改宋小八

云牵月有些后悔听了季牧阳的怂恿,来围剿这庞然妖物赤焰虎,林深树密、夜月不明,人还能有这妖虎的夜视厉害?方才二人赶路时正撞上混战,来不及反应就提剑御敌,等赤焰虎闪身钻进林子里,他才发现,季牧阳不知去哪儿了,而自己也衣衫半破,后背上还挨了一掌。

“嘶……”后背的伤口又是一阵刺痛,涌出一股鲜血来,这样下去,自己也要成为陪葬品。

云牵月一点恋战的心思都没有了,抓起地上的剑就准备起身,一群人忽然靠近,杂乱的喘息声中还夹杂着哭腔。定睛一看,原来是木兰坠露一派的女门客,中间架着一个姑娘,胸口为虎爪所伤,血流不止,头歪在一边,已经没了什么生气。

紧跟着,是一个鬈发鬈髯的老头,那是河西派门主包老怪,待她们将伤重的姑娘放在一个巨石后面,就跪在近前,一边察看脉息,一边恸哭:“吟兰丫头,这要我包某人如何同你娘交代啊!”

前头的树林里异响突起,众人皆惊,眼见钻出来的是河西派的人,才稍稍安定。来人回报,几派的人拼死不退,终于将这包围圈越缩越小,把那赤焰虎困在一处平阔之地。闻言,包老怪脸上显出些欣慰,领着木兰坠露的姑娘们,前去剿虎报仇。

暴山之上,原本黎明已至,忽的乌云攒聚,暗如黑夜。

这让赤焰虎有些绝望,平阔之地无处躲藏,四围都是以命搏命的人,肋下的痛已经不足道,因为他身上已经是千疮百孔。今日怕是难逃死劫,死之前却连太阳都不能再见一面吗?

包老怪等遮掩着口鼻,围成一个大圈,既不敢上前,也不想后退,因为赤焰虎散逸出赤红的妖气,几个冒进的已经不慎吸入,跌在地上,魂归黄土。好在这妖气越发稀薄,只消耗上片刻,就可以斩杀妖虎。

难得的,经历了一场闹剧的众人,共享这份安宁。

“宋小八!你给我站住!”

一声怒吼传来,撕破此地的平静。随之,一个红色的人影跌跌撞撞,推开人群,跑了进来。后面跟着的是青头峰师徒、天河饮马一派。

胡思凡愣在原地,不太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昨夜瞧见的赤焰虎虽然只在一瞥,未及细看,却是难忘的漂亮,如今已是毛发杂乱,目之所及,既有刀剑划砍,也有深浅鞭痕,右股上一只长剑斜着刺入,在他身下滴着血,看剑的形制,应该属于木兰坠露。他一边粗重的喘息,一边止不住颤抖,连头颅都低垂着,却努力睁开眼睛,怒视着众人。额头上的伤口流出的血,染红他的白眉、白须,以及泛白的下巴,只有还在缓缓散逸的红色妖气,昭示着最后的威吓。

师妹宋茗的背影就在眼前,她似乎也吓傻了,呆立了一会儿,才艰难地挪步,要靠近赤焰虎。胡思凡想开口,却叫不来,嗓子眼里发出呃呃的声音,好在师父替他喊了出来:

“宋茗,你不要再往前走了!”

宋茗虽然步履缓慢,却一步没有迟疑,依然在努力靠近重伤的赤焰虎。

“宋茗!宋小八!你耳朵聋了吗?为师命令你不要再往前走了!”

鹿泊舟用仙力凝成长鞭,猛地抽打她的双腿,宋茗扑跪在地,缓了一下,依旧往赤焰虎那里爬。

“宋小八!”

鹿泊舟怒急,立起手中的雁回,剑指孽徒。

沈思好赶紧止住他,悄声说:“师哥,小八现在伤情不明,你先别冲动!”

再说这围观的众人,辩清这红衣姑娘是宋茗的时候,已然犯了嘀咕,后头又亲眼见着这姑娘径直往妖虎跟前去,连鹿鹤仙人的话也耳旁风一般,更何况四周仍弥漫着妖气,她却穿行其中,无甚异样,瞬间豁然开朗,叫嚷道:

“还说这姑娘不是妖物,一般人吸入妖气,都当即猝死,你们再看看她!”

“宋茗!这妖虎已经没得救了,念在你是青头峰旧徒,我们可以饶你不死,速速停下,休要执迷不悟!”

“鹿鹤仙人,我等不想与你青头峰闹得不愉快,只是今日这情形,怕是她把你也蒙骗在鼓里,你若是舍不得,我等可以替你管教一下徒弟!”

“宋小八是不是那妖虎的徒弟,不可妄下定论,只是这会儿放任她过去,怕不是要助那妖物一臂之力,依我看,不如一举击杀妖虎,也绝了这姑娘受到的蛊惑,剩下的,自当交由鹿鹤仙人定夺。”包老怪如此说道,人群大半信服。

于是,包老怪掷出一支白缨飞刀,一个散逸仙友抬手为其注入灵力,另有几人喷火其上,配合之默契,纵使宋茗反应过来,飞扑过去,也只是触到了被炸得血肉模糊的腹部。

“……啊!”宋茗此前都是默然落泪,现下悲难自抑,一边捂着伤口,用灵力给他疗伤,一边放声大哭。

而赤焰虎,之前还昏昏沉沉的,腹部大痛之后,反而清醒了许多,抬眼便看清满脸脏污、涕泗横流的宋茗……她似乎受了内伤,灵力杂乱不定。

“你走”赤焰虎开了口也泄了气,一股浓血自嘴角涌出来,“你……你不是我徒弟,走,走……走!”他觉得四下很安静,自己说的话,围观的人应该听得清。可宋茗的哭声太大了,他又觉得没人听得清,他想抬起爪子,捂住小丫头的嘴。

赤焰虎腹部开裂后,妖气也不再外泄,围剿者不想错过机会,互相给了个眼色,纷纷围上去,一边挥避开妖气,一边靠近。感受着众人的目光,青头峰也不好多作迟疑,提剑上前。和方才在南司楼前的恶战一样,他们要做的只有一条:保住宋茗。

于是,当宋茗察觉到危险,哭喊着回身,张开双手挡在赤焰虎面前时,只要有冲着宋茗去的招数,都被青头峰诸人化解,但场面混乱,她又极力护着,多多少少又在身上添了新伤。

赤焰虎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好,但是疼痛感添来添去,似乎还是一样的疼,所以,他觉得自己异常清醒,不说别的,他还有心思奇怪:宋茗小丫头今天怎么这么怂,就干坐着挨揍?

刀光剑影间,他瞧见宋茗的后脖子上,几朵乌黑云纹紧贴着皮肤,正在慢慢钻进衣领里,又想起这突起的乌云,忽然明白了什么。胸中陡然窜起一团火,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一般,屏息聚力,怒吼一声,赤焰迭出,先是一声轰然巨响,接着火光带着噼里啪啦的灼烧爆裂之声蔓延开来,围剿者惊呼四散,有的躲闪不及,瞬间被烈火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