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胡一刀历险记(6)

胡一刀所盼望的奇迹并没有出现,草丛中没有钻出一条长长的赤溜溜的蛇,那金钱豹吸完了野山羊的血,抬起血盆大口望着胡一刀,目光中充满了好奇,它好奇为什么胡一刀不跑,如果跑,它也许会扑上去压断胡一刀的脊背骨,可胡一刀不跑,让它在好奇中,增加了一丝犹豫。这种犹豫,胡一刀还是察觉到了。马粉玲忙于干活,对胡一刀的教育就是让胡一刀去观察飞禽走兽,观察黄莺,观察蚂蚁的运动,观察白狐的表情变化。也许当初马粉玲让胡一刀去观察,只是为了让胡一刀一个人在家里打发时间,可胡一刀与大自然飞禽走兽的亲密接触,让他学会了对动物细微表情的观察。金钱豹在喝了野山羊血以后,脸上已经没有了凶狠的表情,目光也露出了暂时的宁静。

金钱豹没有吃野山羊的肉,也许它不饿,也许它放下等以后吃。金钱豹不像其它动物遇见猎物,一顿就想着吃完,它有贮藏食物的习惯。金钱豹望了望胡一刀,没有进攻的意图,从野山羊脊背上翻身下来,蹲在了野山羊的身边,用舌头舔着沾满了野山羊血的嘴唇。胡一刀想,如果这个时候学着老虎嚎叫一声,金钱豹也许会走。老虎是金钱豹最大的敌人,金钱豹见了老虎,会选择以最快的速度逃跑。模仿动物的叫声,是胡一刀这些年经常干的事。在独处的白天里,没有人和胡一刀交流,胡一刀只能够和飞禽走兽交流,而和飞禽走兽交流的方式,就是学它们叫。学黄莺叫,学喜鹊叫,学麻雀叫,学毛驴叫,能学的都学。在模仿动物的叫声中,胡一刀学狐狸的叫声,可以以假乱真,一天,他学着狐狸嗷嗷叫,引来了打猎的程加减。程加减本以为发现了一只狐狸,拿着猎枪要瞄准的时候,从草丛里冒出了胡一刀。程加减大骂道,胡一刀,你不想活了是不是,好端端的一个人,干吗学着狐狸叫,难道你想偷吃鸡不成,要是我扳动一下手中的猎枪弹簧,估计这个时候你的脑袋冒火了。胡一刀看见程加减肩膀上扛着一条红狐狸,吐了吐舌头,跑了,说实话他还是挺害怕那把黑黝黝的猎枪,冒出的子弹能够把活蹦乱跳的狐狸打死,打死他也就是一个子弹的事,为了防止被程加减误伤,胡一刀以后很少学狐狸叫。望着眼前的金钱豹,胡一刀想起了学老虎叫,也许老虎叫可以吓跑金钱豹,可胡一刀从来没有见过老虎,更不用说学老虎叫了,学狐狸叫,金钱豹不但不会害怕狐狸,还会吃了狐狸,千万不能学狐狸叫。

胡一刀期盼着金钱豹早早离开,金钱豹的主动离开,是胡一刀生还的最大机会。可金钱豹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胡一刀看见金钱豹舔光了嘴唇鲜红的血后,不但不走,反而眯着眼睛,爬在死去的野山羊身边,头枕着前爪,呼呼大睡了起来。该死的金钱豹,要杀要剐,来个痛快,不就是死吗,何必如此折磨胡一刀。想起死,胡一刀的心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他想起了妈妈。如果就这样死了,妈妈一定非常非常痛苦,非常非常难过。妈妈曾经对他说过,胡一刀呀胡一刀,你就是妈妈的全部。尽管胡一刀并不明白“全部”的意思,但胡一刀知道,妈妈离不开他,没有了他,妈妈一定非常非常难过,他不能死,要想办法离开金钱豹,活下去,想办法走出这片森林,尽快见到妈妈。

妈妈,尽管你没有很好的陪胡一刀,成天在地里忙着,把胡一刀一个人丢在家里,说实话,胡一刀以前心里恨过你,恨你为什么不带着我去玩,为什么不带着我去看电视,为什么我除了胡二猫,就没有其他朋友,为什么,为什么?过多的为什么,让我想不通,可胡一刀现在都想明白了,你就是为了让胡一刀能够吃饱穿暖,能够有一台属于我们的电视机,让我们能够过上好日子,才没日没夜在地里忙碌着。妈妈,你给胡一刀讲了《聊斋志异》,那些鬼狐故事,让胡一刀明白了,动物是有感情的,人如果能够真心去对待动物,动物也会去真心回报人类,那些鬼狐未了情,尽管胡一刀不怎么懂,但胡一刀自从遇见白狐后,真心对待白狐,白狐也真心对待胡一刀,成了胡一刀最要好的朋友。妈妈,你给胡一刀讲的《西游记》,胡一刀特别喜欢,特别是那个孙悟空,本领特别大,只要唐朝和尚有困难,孙悟空就会想办法解决,无论上天入地,无论费多大劲,孙悟空最终帮助唐朝和尚化险为夷。胡一刀好羡慕唐朝和尚,有那么一个神通广大的徒弟。妈妈,胡一刀成天渴望着能够见到那个能够上天入地的孙悟空,可胡一刀最终还是没有见,他已经变成了斗战胜佛,不理人间事了,怎么会来见胡一刀。妈妈,唐朝和尚从如来佛祖藏经阁带回的那只猫的后代——胡二猫成了胡一刀形影不离的朋友,唐朝和尚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取到真经回到了大唐,成了佛,可胡一刀要历经多少苦难,才能够回到家?妈妈,胡一刀不想成为什么菩萨,也不想成为佛,胡一刀只想回到你的身边。胡一刀也想去西方去,可那西方没有如来佛祖,只有妈妈,妈妈就是胡一刀心中的如来佛祖。可胡一刀怎么能回到你的身边呢?没有吃的,没有喝的,没有一条可以回家的路,胡一刀在这森林里,已经没有了方向感,太阳也会欺骗胡一刀。如今还有一只斑斓金钱豹守在胡一刀身边,只要金钱豹想动手,胡一刀绝没有反抗的能力。妈妈,如果这次我被金钱豹吃了,可能连骨头都不会留下,你不要难过,不要伤心,我也不想离开你,你就当胡一刀去森林玩耍去了。妈妈,你讲的那些鬼故事,不是说有个小女孩死后,见到了她日思夜想的妈妈了吗,可她的妈妈并不认识她,她借尸还魂到另一个女孩身上见到了她妈妈,她妈妈不认识那个女孩,也想不到自己死去的女儿会借尸还魂回来见她,所以就不认识她,她痛苦地哭呀哭呀,哭她明明白白就在妈妈身边,可妈妈就是不认识她。妈妈,如果我死了,我一定回到你的身边,你会认得我吗?妈妈,也许你会,那些鬼故事里,没有一个鬼和活着的人生活在一起的,即使生活在一起,也会吸取活人的阳气,让活着的人日渐消瘦,慢慢生病,妈妈,我不希望因为我死后的鬼魂让你生病,如果我真的就这样死了,如果人死后,真的有鬼魂存在的话,我一定悄悄来看看你,躲在大杨树枝丫上偷偷看看你,绝不接近你。我也绝不去祸害另一个女孩,让她既不是她,也不是我,跟着我痛苦难过。妈妈,胡一刀不懂什么大道理,胡一刀知道,妈妈一定希望胡一刀过得好,胡一刀也希望妈妈过得好,妈妈过得好,胡一刀就过得好,胡一刀过得好,妈妈就过得好。妈妈,胡一刀从来没有哭过,可现在想哭,想抱头痛哭。妈妈,胡一刀尽管跟着你学会了数1到1000,也会写1、2、3、4、5、6、7、8、9、10,但不会写其他字,放在床头的书,除了你给我讲外,我认不得一个字,我只认得里面的图像,书上的动物叫什么名字,都是你说给胡一刀的,睡在我身边的这只庞然大物,就是一只金钱豹,和书本上的金钱豹图像一模一样,一点也不会错。妈妈,如果我会写字,我一定咬破手指,把我要说的话都写在衣服上,然后脱下衣服,金钱豹纵使吃了我,也不至于吃了我的衣服,妈妈,你见了写满血书的衣服,就等于见到了胡一刀,可我不会写字,我总不能撕下衣服,在衣服上写下1、2、3,罢了,罢了,写下,又能咋,只会让妈妈伤心。妈妈找不到胡一刀,一定就以为胡一刀还活着,妈妈也不会伤心难过。